三個折不斷的女人
- 作者:瑪麗.恩迪亞耶
- 原文作者:Marie Ndiaye
- 譯者:袁筱一
- 出版社:自由之丘
- 出版日期:2012-07-11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8835917
- ISBN13:9789868835917
- 裝訂:平裝 / 304頁 / 15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2001年費米娜文學獎.2009年龔固爾文學獎
天才作家瑪麗.恩迪亞耶
我們時代的吳爾芙
打破作家不能兼獲費米娜和龔固爾兩大獎的魔咒
亂倫、頂罪、偷渡、背叛、賣身、禁錮、謀殺...
刻畫卑微而堅韌的女性,雖身居污穢之境仍自許靈魂高貴
穿越非洲與法國,三首震懾人心的塞內加爾女性生命之歌
成功的女律師諾拉從小和父親分離,她的父親在她八歲時拋下妻子和諾拉姊妹,只帶五歲的弟弟回到非洲另組家庭。今天,陌生的老父親意外來訊,要諾拉火速回非洲為弟弟打官司,她的弟弟被控謀殺繼母,身陷囹圄。重逢之後,她發現父親如今不再富有,她原本渴望的神氣形象已被歲月改變了容貌,但諾拉仍懾服於他殘餘的威嚴,甚至在爭辯中不意尿失禁……隨著幾次探訪弟弟,諾拉發現案情並不單純,他們的父親竟然涉嫌這椿謀殺案。
芳達接受了丈夫魯迪的建議,一家三口離開塞內加爾,來到魯迪的家鄉一個滿眼葡萄園的法國小鎮生活。可是芳達不能再當老師了,離開非洲意謂著身分地位的放棄。然而魯迪,像是被下了蠱一般,沒能振作起來賺錢養家,原本是文學教師的他因毆打學生遭到革職,如今是業績最差的廚具銷售員。早晨,魯迪對著愛妻咆哮,他懷疑妻子不軌,同時他也幻想著,現實是一場惡夢,有一天他會醒來,和妻子回到甜美默契的時刻。
結婚三年一心懷孕,而丈夫就在她體溫升高的日子猝死,嘉蒂成了寡婦,還被婆家趕出門。她被迫踏上前往法國投靠表親的偷渡之旅,在路上她遇見男孩拉米納,他溫柔無言地保護著她,並第一次讓她嘗到性的歡愉。旅程伊始,卻已盤纏用盡,嘉蒂不得已賣身以養活兩人,但這不影響她作為驕傲的嘉蒂.丹巴,不折損她靈魂的高度。當離開非洲的日子愈來愈近了,車資即將湊足,拉米納卻盜走了她全部的錢,消失得無蹤無影。
三個故事彷彿緊湊的社會新聞,穿越非洲與法國的時空,一場男人與女人的抗爭,恩迪亞耶用快慢快的敘事變奏、特殊的敘述視角,詮釋性別裡的強權對弱勢的奴役與掌控,然而堅強是一種態度,即使現實難以突圍,三個女人仍保有直面的勇氣,張力十足。
本書特色
1.小說從一開頭即以飽滿的張力一新讀者耳目。
2.完美地結合普魯斯特的詩意和福克納的人道關懷。
3.刻畫卑微小人物,特別是儘管身處污穢之境仍自許靈魂高貴的驕傲,其細膩與力道深入人心。
4.三個故事特殊的視角轉換:我(諾拉)眼中的父親、丈夫(魯迪)眼中的妻子、那個寡婦(嘉蒂丹巴)的一生。
5.傳奇故事的元素:第一篇運用「魔鬼坐在人的肚子上」,將所有人們無能對抗的現實狀況給予脫卸的藉口。因為如果不是魔鬼在操控我,我怎可能如此潦倒、作奸犯科、冷酷無情?!!
作者簡介
瑪麗.恩迪亞耶Marie NDiaye
法國最受注目的中生代作家之一,1967年生於法國,父親是塞內加爾人,母親是法國人,從小和哥哥在母親的獨力撫養下長大。十二三歲即開始寫作,是一位天才型作家,年僅十七歲時,子夜出版社的總編輯蘭東就站在她的中學門口,手上拿著她的首部小說《關於遠大的前程》合約等她下課。2001年,她以小說《羅茜.卡爾普》(Rosie Carpe)贏得費米娜文學獎。恩迪亞耶亦是劇作家,曾以《爸爸必須吃飯》入選法蘭西劇院的保留劇目,這是獲得此項殊榮的第二部由女性創作的作品。她還和法國女導演克萊兒.鄧尼斯(Claire Denis)共同創作電影劇本《白色物質》(White Material),影片由兩獲坎城影后的法國女星伊莎貝拉.雨蓓主演。
2009年瑪麗.恩迪亞耶獲得法國最著名的龔固爾文學獎,打破了「作家不能兼獲費米娜和龔固爾兩項大獎」的魔咒,她是該獎創立(1903)以來,首位獲獎的黑人作家,也是少數摘取龔固爾桂冠的女性作家。受頒該獎時她表示:「我非常高興以一個女性接受龔固爾獎」。雖有一半非裔血統,直到22歲才首次踏上父親的非洲土地,她的小說不乏有塞內加爾背景、或以非洲女性為主角,然而關注的仍然是普遍的人性:人的孤獨、人性之惡與其良知、人的漂移與身分認同。她對於卑微人物的刻畫與女性深層心境的描寫,其力道與細膩常能撼痛人心。《觀點》雜誌稱譽本書為「普魯斯特和福克納在非洲的天空下交談」。
譯者簡介
袁筱一
法語文學翻譯家,作家,生於南京。十九歲時以法語創作短篇小說《黃昏雨》,獲得法國青年作家大賽第一名。1999年獲南京大學法語語言文學專業博士學位。現任華東師範大學外語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指導教授。譯有《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盧梭著)和《莒哈絲傳》等等。散文集有《文字.傳奇:法國現代經典作家與作品》、《最難的事》及《我目光下的你》等。
譯序
在答應翻譯《三個折不斷的女人》之前,經過了時間不算太短的猶豫。說不清楚原因。或許是裡面充滿了動輒十幾行甚至二十幾行的長句,又或許是那個裡面的掙扎,雖然未必是自己的掙扎,卻是經常看見的,周圍的掙扎;再或是,畢竟,「種族」這樣的問題離自己太遠,同時也離中文讀者太遠。
最終答應下來的決定是在突然之間做出的,編輯打電話來的前一刻,目光恰好落在書裡的那一行字上:她已經三十八歲了。然後我就說,OK。三十八歲了,算一算,可能書譯出來的時候,它也可以成為我在三十八歲時的──禮物?不,我可能不會喜歡這樣的禮物。只是,這種相逢聽上去有點宿命的味道。當生命中充滿了煩瑣的重複,年齡也到了不再熱切盼望奇蹟出現的時刻,就會選擇小小的宿命,給自己製造一點不會太構成傷害的意外。
小說裡有三個故事。彼此獨立,只有一絲微弱的聯繫將女主人翁──三個堅強的女人──串在一起。第三個故事中的嘉蒂曾在第一個故事中的諾拉父親家做過女僕,而第二個故事中的芳達又是嘉蒂的遠房表親。僅此而已,可以忽略不計。三個故事中的女人除了有相同的族裔之外,身分和命運不盡相同,只是都是悲劇。
悲劇。諾拉的故事是父親和女兒之間的悲劇;芳達的故事是妻子和丈夫之間的悲劇;嘉蒂的故事是寡婦和另一個在偷渡途中碰到的,與她毫無關係的男人之間的悲劇。而從身分上來說,諾拉是混血兒,黑人父親將母女三個人「遺棄」在了法國,偷偷帶著兒子回到塞內加爾並且發跡;芳達則是嫁給了一個白人,得到了那個男人幾乎糾纏、卻始終無法釋懷的愛;嘉蒂的所有故事則都是在塞內加爾發生,她被婆家打發去尋找據說在法國「過得不錯」的表姊芳達,卻在還沒有抵達法國時就已經受盡污辱、命喪黃泉。
小說──就像多半不會喜歡它的男人喜歡總結的那樣──圍繞種族和女性的問題展開。的確,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在黑人與白人的衝突背景下。諾拉、芳達和嘉蒂這三個女人為我們大致勾勒了非洲女性在現代社會中的生存境況。世界在表面上的進步也許並沒有改變在男女與種族之間等級差異的實質:不管她們是否受到過教育,不管她們是否已經離開自己貧窮的出生地,是否已經從表面上融入白人的生活,她們一樣深陷悲劇,無法改變。
我挺喜歡小說一開始,那個帶有一點隱喻和象徵意味的場面:諾拉聽從父親──而且是一向無視她存在的父親──的要求,憑藉模糊的記憶找到父親的家門,那個男人似乎在等她:
那個迎接她的人,那個彷彿突然出現在水泥大房子門口的人,他浸潤在突然間變得如此強烈的光線中,彷彿浸潤在明亮光線中的身體本身所產生、散發出的光暈,這個站在那裡的男人,矮小、滯重,彷彿一只霓虹燈泡般散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的男人,這個站在大得過分的屋子門口的男人,諾拉很快就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那昔日的傲慢、高大,那似乎根本不可能消失的、永恆到神祕的青春,已經蕩然無存。
我相信這個開頭,作者寫得很「用力」,以至於我譯得也相當「吃力」。僅僅一句話,已經穿越了從法國到塞內加爾的距離,從突然出現的「那個男人」到記憶裡滿懷怨恨的「這個男人」,我們也和諾拉一樣,「感覺」到了這個已經衰老,充滿不再能夠控制世界的無力和無奈的父權社會和殖民社會。但是這個父權和殖民社會仍然「散發出白色的耀眼光芒」,仍然「傲慢、高大」,仍然在對弱勢性別和弱勢民族施加壓力。事實上,第一個故事裡的戰爭並不必然發生在父親和女兒之間。無論在什麼性質的經驗裡,或許作為一個女性,都能夠了解到諾拉對男性的這種質疑、不甘和疼痛。這不是作為個體的經驗,而是作為有時已經隱藏得很好的社會在潛意識裡的質疑、不甘和疼痛。逢到一個事件的時候,它就會跳出來折磨你。
然而堅強是一種態度,而不是行為。它是在清醒地意識到一切之後,即使能力有限,仍然能夠直面的勇氣。最洪亮的聲音,恰恰是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嘉蒂發出的。早在第一個故事裡,諾拉問起女僕的名字時,嘉蒂就「沉默了一會兒(就好像是(……)想要賦予自己的回答某種重要性一般),宣布道:嘉蒂‧丹巴,她堅定的語氣和直視諾拉的眼神中自有一種平靜的驕傲」。在第三個故事裡,嘉蒂對這個充滿邪惡與不公正的社會唯一的回答就是:我是嘉蒂‧丹巴,語氣中的驕傲從來沒有消失過。
讓人略感驚訝的是,三個故事中都沒有愛情──顯然,瑪麗‧恩迪亞耶不像大多數女性作家,相信愛情可以是一種救贖,並且在類似的從希望到失望中糾結。而讓人更為驚訝的是,儘管不是用控訴的方式,三個故事中的男性在瑪麗‧恩迪亞耶的筆下卻充滿了自私、懦弱與無力,會讓人覺得,即便是這樣的個體所構築的父權社會竟然還會繼續對女性的生存施加壓力。諾拉的父親老了,芳達的丈夫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那個開始在偷渡途中試圖保護嘉蒂,到頭來卻偷了她的賣身錢成功偷渡的小夥子根本承擔不起任何責任。
在這一點上,瑪麗.恩迪亞耶要高於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因為她可以讓這樣沉重的主題和不乏動盪的情節蟄伏在行雲流水的文字裡。即便拋開女性與種族的主題,從情節上來說,三個故事所涉及的問題如果轉化為社會新聞,能夠讓人喘不上氣來:謀殺、頂罪、探監、守寡、偷渡、賣身。但是瑪麗‧恩迪亞耶描述的態度亦如她筆下的嘉蒂,即便在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也可以帶著一種平靜的驕傲說:「我是嘉蒂.丹巴」。
瑪麗.恩迪亞耶早就不再是文壇新手。據說在她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子夜出版社的熱羅姆.蘭東(Jerome Lindon)就手執出版合同,在她就讀的中學門口等她下課,唯恐她的處女作《關於遠大的前程》給別家搶了去。二00九年的龔固爾獎更是讓她打破了費米娜獎作者無法拿到龔固爾獎的魔咒。所以,主題和情節在某種程度上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同時駕馭兩個如此沉重的主題的能力,作為小說家在結構和語言上的能力。
拋開對小小的宿命的喜好,或許這才是《三個折不斷的女人》對作為譯者的我的召喚。法國的文學評論界非常抽象地評價瑪麗.恩迪亞耶「完美地實現了普魯斯特和福克納的結合」。綿長、從句套從句的筆法是一方面,情節的設計是另一方面:三個故事是真正意義上的「變奏」,而且在敘事節奏和敘事角度上有很漂亮的變化。從敘事角度上說,第一個故事是女主人翁諾拉受限的視角:她所看到的父親,她所看到的弟弟,她對自己的疑問;第二個故事中的女主人翁芳達卻始終沒有出場,她是在丈夫魯迪的視角和描述中,讓我們感受到屬於她的一種「特別的能力」,可以「抵抗對這個世界的理解」;第三個故事卻是用第三人稱進行了,敘事者成了無所不在的「上帝之眼」,看得清楚一切,但無法挽回嘉蒂的命運。從敘事節奏上說,對敘事篇幅和敘事跨度進行比較,套用昆德拉從音樂中借來的定義,第一個故事是「快板、中速」,第二個故事是「柔板、慢速」,第三個故事則是「急板、快速」。
然而翻譯從來都是一件「痛並快樂著」的事情。對於翻譯來說,作品中最吸引人的,並因此發出對譯者的「召喚」的東西卻可能是它所包含的,最有力的,對翻譯的抵抗。《三個折不斷的女人》是我較為痛苦的翻譯經驗之一,曾經一度擱置許久,不願進行。因為選擇直譯的立場和選擇直面現實一樣需要勇氣。瑪麗‧恩迪亞耶的筆觸遠非我的行文習慣,然而,這個「普魯斯特」的女性版,我相信,在中文裡,應該是有探索它的價值的。
就在翻譯結束不久前,我一位並不算太熟識的女性朋友從十幾層樓上跳了下去,慘烈的程度令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有些茫然。事實上,做一個「堅強的女人」遠比做一個「女強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我們可以在鬥爭的同時做不到直面。我想把這部小說送給另一個世界的她以及更多選擇用直面的態度完成自己存在的女性朋友。
袁筱一 2010年年末於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