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街七巷六號

青田街七巷六號
定價:350
NT $ 94 ~ 342
  • 作者:亮軒
  • 出版社:貓頭鷹
  • 出版日期:2012-07-08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2620927
  • ISBN13:9789862620922
  • 裝訂:平裝 / 320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巴黎流動著海明威不止息的宴饗,北京城南有林海音的點滴舊事。而台北,小小青田街的七巷六號,是五歲時的亮軒,開始經歷種種他並不想要的不凡人生的起點。

  台北青田街七巷六號占地兩百坪,檜木屋舍已有八十年歷史,是台大地質系教授馬廷英故居,也是馬教授長子--作家亮軒的兒時家園。亮軒五歲來台便住進這座木屋,許多大人物來過、小偷潛入過、被懷疑有問題的家庭教師也躲藏過。《巨流河》作者齊邦媛年少時借住過,作家瓊瑤處女作《窗外》改拍電影時,也借用了這裡的場景。這裡現在稱為「青田七六」,充作台大地質系的科普教室,也是世界上少見開放古蹟作為餐廳的台北藝文新據點。

  我看這一座院落,總是容易看到已經不見了的那一部分。--亮軒

  已屆古稀的亮軒,回到十多年來連經過都不忍的故居擔任導覽,一甲子的恩怨情仇排山倒海湧現,回憶起伏跌宕,於是開始每日清晨在父親的書房、父親的書桌上寫作,以這個宅院為中心,前溯八九十年,廣及方圓二十公里,環境、建築細部,一池睡蓮、一棵鳳凰木、一隻烏龜,乃至七隻貓兩條狗,人的苦與萬物的樂,都在這一處宅院不斷的交錯。描述的是情感,承載的是來不及的孺慕之思,還有對生命的深深感恩。

  他同時也重現了六十年前的台北風光:這一帶放眼望去處處水田,?公圳還充滿著潺潺流水,將新生南路切分為二,夏日黃昏,大人小孩撲通就跳入圳中洗澡。清真寺是台北僅次於總統府的最高建築,站在祈禱塔就能看到觀音山。許多鄰居都是近代史上響噹噹的人物,如辦報救國先驅于右任、國民革命老將陳果夫、甲骨學大師董作賓、「蓬萊米之父」磯永吉,還有台大的校長陸志鴻、文學院長沈剛伯、擔任過中央日報社長的阮毅成……

  ……青田七六的故事是說不清也說不完的,也還在不斷的延展變化,或歸於沉寂,或另掀高潮,誰知道呢? --亮軒

  青田七六整個宅院建於日據時代,是日本政府時代到台北帝國大學(今台灣大學前身)的一批日本教授集資,為了永久居住在台灣而興建的住宅。最初的設計者和居住人是足立仁教授,青田七六於1931年竣工。沒想到之後日本就戰敗投降,足立仁奉命回國。國民政府派來接收台大的馬廷英教授(享譽國際,是發現地球自遠古起就有數次赤道改變的傑出地質學者,終生任教台大地質系)住進了青田七六,直到病逝。

  只有記憶才是真正的存在……青田七六的故事說不清也說不完……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我們都是過客--亮軒


作者簡介

亮軒

  本名馬國光,美國紐約市立大學傳播碩士。曾任國立藝專廣電科主任、中廣公司節目主持人、聯合報專欄組副主任,世新大學口語傳播系副教授,講授美學、語言與邏輯、經典選讀、藝術修辭等課程。八、九○年代與趙寧、司馬中原、羅青被戲稱「四小名嘴」。博聞強記,擅演說,極具臨場魅力。手不釋卷,勤於書法與創作。曾在聯合報、中國時報等五大報開闢專欄,著述不斷。回憶錄《壞孩子》一書感動兩岸文壇,入圍2011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簡體版《飄零一家》2012年出版旋即登上新浪網十大好書排行榜第二名,兩月間連續三刷)。短文〈藉口〉入選翰林版國一國文教材。著作有《情人的花束》、《亮軒極短篇》、《不是借題發揮》、《吻痕》、《亮軒的秋毫之見》、《說亮話》、《風雨陰晴王鼎鈞》、《邊緣電影筆記》、《2004∕亮軒》、《假如人生像火車,我愛火車》等二十餘種。目前在幼年與父親生活過的市定古蹟「青田七六」老宅擔任志工導覽,多元多變,別具一格,見識者難忘。2012年開始於自宅開闢「亮軒書場」,以美學為講述核心,唱作俱佳,實踐其理念:「學習是一種狂喜,一種最頂級的娛樂」,場場爆滿。曾獲頒「中山文藝散文獎」及「吳魯芹散文推薦獎」。欲知更多訊息請www.facebook.com/speech.lot「亮軒書場」。

 

目錄

序∕屋中老少今何在,門外人車兀自流??

第一章 故事一甲子
第二章 環境篇
第三章 屋宇篇:從足立仁到馬廷英∕門牆∕玄關∕客廳∕書房∕餐廳∕三蓆小屋∕廚房
∕外廚房∕浴室∕花房∕夏屋∕長廊∕女兒房∕兩間榻榻米∕廁所∕櫃子
第四章 寵物篇:狗狗∕貓兒∕鵝∕雞
第五章 魚鳥篇:雁∕鷹∕麻雀∕鯉魚∕吳郭魚∕烏龜∕水母
第六章 蟲蟲篇:馬蜂的大戰∕螢火蟲∕壁虎∕螞蟻∕蜘蛛∕蜻蜓∕蟬∕蝴蝶∕蝸牛
第七章 今昔驚夢

附錄 兩部「窗外」,一片癡心
◎亮軒寫作認真而出手遲緩……辛辣冷雋處,不讓林語堂。--張曉風
◎青田七六是第10屆老屋新生金牌獎得主

 

屋中老少今何在, 門外人車兀自流∕亮軒

  爸,好久不見,您大去之後,已經有三十二個年頭了。我也老了,頭髮比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要白,卻總忘不了小時候接到過一封您從國外寄來的短信,其中有一句話,您說司馬光平生不打誑語。我記住了,但總做不到,年近古稀,不打誑語的,真沒見過,可我自己決定,從此之後,守著腰裡的口袋小心的過日子,不求誰,也不怕誰,為的是,再也不打誑語,不實在就不作為。七十歲的兒子要跟您說,我就這麼孝順您了,雖然您大概也沒法知道。

  這些天特別的想著您,想著您一輩子的窮,又加上晚年的困,成天就只好栽在研究裡,這是我的猜想。知道嗎?您在世的時候,老有人反對您的說法,這個我也不懂。但是,為了最近的一點青田街七巷六號咱們家的事情,問了人,也有人主動跟我講,也上網看了看,這才知道,有愈來愈多的證據顯示,您當年的發現跟理論是對的,但您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您要不要大笑幾聲?那種經典的?

  爸,您晚年最操心的事情,現在可有了些發展。台北市青田街七巷六號的咱們家,成了一個好像喚作文創什麼的,又叫黃金種子什麼的,讓您知道,一定又說別胡鬧,實實在在幹了沒有?什麼黃金不黃金的。您打算窮定了也似,那回年紀還小的弟弟拿了把什麼電視節目給的扇子,上頭有「錢來也」三個大字,您氣得一把就給扯了,罵了幾聲混賬。爸啊,您要是還活著,怕不整天就罵這兩字兒。但是人家打算好好的把您的影子留下來,在稱作「青田街七六」這麼樣的地方。
當年只為了交不起房屋稅,您把房子送給了大學,讓大學交稅,就很得意。到了晚年,您的苦日子就來了,頭一批強迫退休的教授,幾十萬元就打發了,您拖著歐卡桑跟三個弟弟妹妹,半分錢的外快都沒有。但是,您最怕的就是「我怕大學不讓咱們住了!」是啊,總有一天咱們家的人得搬出去,您大方嘛!但是您還好,拖了沒有幾年,一走了事,苦了歐卡桑跟弟弟妹妹,這麼好的一處宅院,沒有錢,是住不出個好樣兒的。歐卡桑在您之後十幾年也走了,弟弟妹妹漸漸的把這兒住成了頹牆敗瓦,蔓草荒煙。是啊,他們終於搬了出去。您要是關心,您要愁死。

  那年我把您從書房攙了出來,手一捏,感覺得到您長衫裡枯瘦的胳膊,扶著您穿過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沒有客人的客廳,繞過那幾張大概從光復後就再也沒有換過的沙發,原先的顏色是什麼,褪得一點兒也看不出,連表面的彈簧都頂了出來。在玄關,給您穿鞋,我蹲在地上,仰頭看了您一眼,只見一身灰舊長衫,原先壯壯的,大鐵櫃般的魁梧早不見了,方面大耳瘦成了一張小臉兒。太久沒出門,白裡透黃,還安慰我說沒事兒沒事兒,交給專家就行了,至今我也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您笑著,臉上浮起密密的皺紋,乾巴巴的,也像您的笑,映著門口的陽光。那就是後來三十年一再見到的您了。上了計程車,到了大學醫院,住進去,病體一天天的衰弱,我到底沒能把您接回來,沒能接回青田街七巷六號。爸,那個結果,我真沒想到。要不怎麼我都會帶著您一寸一寸的細看這一處宅院,您自盛年而老而病而死的地方。我真不該逼得您倉倉皇皇的一去不回。

  您後來去過青田街七巷六號了嗎?生死相隔,我不知道。我是再也不回去了,您走了,那個家,對我就成了灰,什麼都沒了。不得不回去,我總是站在院子裡,連台階都不想上,只跟其實早就很疏遠的家人說幾句話。誰也不想這樣,然而就是這樣。我知道家裡有些我年少時留下來的信件、日記本兒、幾幅塗鴉、殘留的不成熟、又老惹您生氣的作品草稿,還有早年的一些書,大概等不到現在使用人整理,早就無蹤無影了吧?我倒無所謂,您的呢?記得您有金質的學術成就勳章,還連著三色的綬帶,我問弟弟妹妹,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還有您用毛筆寫的英文論文手稿,哪管只有一個殘片,也找不著了。我曾經想要保留您的幾件衣裳,想起來的時候,歐卡桑卻已經把這些都火化一空了。您的手杖、放大鏡、打字機,還有不少應該很有價值的信件,包括愛因斯坦簽名的,您的著作、一生從黑白到彩色的相片,都到哪兒去了呢?前幾天應他們黃金什麼的邀請回去看看,屋子大體上原樣兒還有,東西,除了太老師矢部長克教授的相框,什麼都沒了。要有,就是進了屋子感覺到您跟我們共同的歲月,苦樂相參,悲喜莫辨。已經很久很久不肯打這兒過,那樣的殘敗,讓我驚慌失措。

  就是咱們家人都還在的日子,景色也常常變化。失業的姑丈,在院子裡圍上鐵絲網,隔成幾塊,用來養雞。來亨白、羅島紅、澳洲黑,還有黑白相雜的蘆花,成群的養過,但是不走運,接二連三的雞瘟,連我們小孩幫著殺,都趕不上牠們一個個倒下死去的快速。院子裡養過七、八隻大狼狗,因為老狗生了小狗,我們全家都捨不得讓牠們骨肉分離。您愛養花,曾經在院子裡搭起棚架,院子裡單是玫瑰就有十幾種,棚架上開的花都比湯碗還要大。您得意的在院子裡來回的走動,哼著胡亂自編的小調,南瓜子殼在花間道路上嗑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雪白,楊家駱楊叔戲稱「馬路」。姑媽背著您抱怨說都花在花上,天涼了孩子的衣裳怎麼辦?姊姊說我們就躲到花裡去。

  您最討厭早上遲睡不起,自己起個大早,就在您講的「廊下」穿著大拖鞋走過去又走過來,踢踢拖拖的,讓大家都不能睡,還放屁,好響!我們小孩兒躲在被窩裡偷笑。我們原先的小泳池不見了,但是我記得您在裡頭養的那麼多的睡蓮,紅黃紫白襯在墨綠的蓮葉上,清早綻放,黃昏收歛,您穿著日本浴衣,坐在池邊兒,搖著一把紙扇,深沉的水裡魚影晃動,我們跟客人也在池邊看花看魚。那是我少見的您幸福的畫面,在我很小很小,姑媽他們一家還沒有搬來的時候。

  往後院通道上的青果樹現在成了參天巨木,幾十年了,都沒有再嚐到那些酸得人眼鼻都會縮成小籠包也似的果子了。您曾經在花房跟院裡大樹上,用蛇木栽了許多從蘭嶼帶回來的原生蘭花。許多是日本時代足立教授栽的小樹苗,到了我們住進去漸漸擴展得綠蔭蔽天。高高低低許多鳥巢,從不避人,因為不傷鳥雀是我們的家風。那個時候巴掌大的,美得讓人恍神的蝴蝶總是一對對的在花間飛舞,長夏的蟬鳴和著晚風帶著我們進入夜晚,那個時候,紗窗外,又爬滿了許多不同花色,逐光而來的小瓢蟲,還有想要吃掉牠們的壁虎跟大蜘蛛。

  家人裡住得最短的就是我了,因為咱們處得不痛快。我走了,您高興的日子也不長,只有新婚的最初兩、三年吧?那就是您一生僅有的俗世親情的享受了。頓然之間大學強迫第一批老教授退休,退休金幾乎等於沒有。歐卡桑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要用錢就跟您要,您,一個全身每個細胞都屬於學者的老人,又有什麼辦法?有困難您也不講,直到真的跟我明講,其實,您已經病得不輕。在這個屋子裡,您早成了邊緣人,睡在書房裡,智力開始退化,只能在屋子裡慢慢的挪動。但不能掙錢的男人,再老再傻也不行,窮,讓您困,更窮,讓您更困,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腦子不明白,也許還好一點兒,否則那個窩囊,讓一輩子要強的您怎麼受得了?

  三十多年過去了,您的名字有幾個人記得啊?雖然很年輕便蜚聲國際,又接收台大,為學校奠定發展的基石,又成立了台大的地質系。您當然不在意這些,我們家的故事就該漸漸的從地球上消失,又有什麼關係?

  記得有一天在早餐桌上,我說新聞報導說某處地震死了多少人,您說,每天造山運動海底火山爆發,死去的生物就是這個數字的千萬倍!大變動的環境裡,我們人類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您這麼說。您的論述現在讓人接受了,又怎麼樣呢?他們本來就該接受的。屋子是不是您的,大概也不能依著產權來看吧?地質學家大結構的概念,動輒百萬千萬以致數億年,板塊推移擠壓,冰河時期的變遷帶來的氣候、洋流之變化,造成的生死起落,無窮無盡。我們兒女也不是常常都想著您,我也老了,以後想著您的人會更少。那個青田街七巷六號的辦公室裡的人,說是要發展出一種稱之為馬廷英水餃的餐點,因為您盛年的時候,一頓能吃七十個水餃。但願點這一色餐點的人,能夠體會您為了連續作研究,只想飽餐一頓,然後是好幾頓都不用吃,專心用功。也許您以後就是以能吃揚名現代社會,其它的,連我都不明白,還能談什麼?

  您要是知道了有這麼樣的變化,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長笑不絕吧。但是沒關係,爸,我們幾個人總有了個可以回味從前,懷念您這個很不一樣的長者的根據地。您說,咱們家是不是真的走運了,爸?(寫於二零一一年父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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