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鐵路：大巴六九部落之大正年間(下)

第一部真正屬於台灣原住民的歷史大河小說
一段被日本統治當局試圖隱藏真相的割人頭事件
到底暗伏著日本人對台灣的什麼顧忌或計算？
大巴六九部落究竟隱藏了哪些歷史秘密迄今？

　　第32屆台灣文學館百萬金典獎最佳著作《大巴六九部落之大正年間》(下)集

　　1914年(大正三年)日本的「理番計劃」已大致底定，就只剩下隱身在中央山脈南半段幾個捉摸不定的布農族未徹底屈服……

　　台東廳長市來半次郎頂著上級的壓力，正冷靜地觀察、思考應該將與布農族有往來的大巴六九，放置在一個怎樣的戰術位置上……

　　而大巴六九的領導人與重要族老們，審視情勢也在心裡暗暗盤算著，何不留心於瞬息萬變的外在世界，獲得生存的蜂蜜與美味的肉呢？

　　原來，
　　透過糞便，是可以觀察敵人的來向……
　　放風淨山，可以作為部落防衛或攻擊能力的測試……

　　叢林戰役也是可以如此的接近大自然！

作者簡介

巴代BADAI

　　一九六二年生，卑南族大巴六九部落人(泰安村)
　　台南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碩士，大學間兼任講師。

　　曾獲原住民文學獎、金鼎獎最佳著作人獎、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等。

　　著有：《笛鸛：大巴六九部落之大正年間》(麥田出版)、《馬鐵路：大巴六九部落之大正年間》(耶魯易讀)、《斯卡羅人》(耶魯思想生活屋)、《薑路》(山海雜誌)、《走過》(印刻文化)

前情提要

部落少年麻袜日終於搶到了他夢寐以求的、象徵青少年階級「發力甚」最為敏捷、勤奮、榮耀的「刀留」鑔（註：筒型揹鈴，傳令時使用），進而驕傲神氣的單獨執行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部落巡查工作，不巧卻遇見了阿水家小媳婦自殺吊掛在龍眼樹上的屍體，因而驚嚇過度，啟動了部落巫術的防衛機制。

此時期，部落領導人正愁於如何激起部落族人防衛西北方蠻悍的內本鹿�（註：布農族郡社群一支）人的意識，在部落智多星桑布伊的建議下，決定擴大「放風淨山」的規模，使成為準軍事行動的備戰訓練。由驃悍青年馬鐵路編組快速追擊隊，配合主力部隊掩護部落女巫設置具巫術防護力量的「巫術閘口」。不料卻意外發現製槍高手毛內卜愛槍的被竊，而日後在找尋槍枝的過程幾乎引發「大巴六九部落」（註：今台東泰安村）與「達魯馬克部落」鐁（註：今台東大南村）之間的械鬥，雖然最後在部落女巫笛鸛恐怖的巫術力量下，弭平紛爭找回愛槍，但也讓日本統治當局，在苦惱於無法有效解決內本鹿人數年來不斷四處逞兇的挫折中，意外發現大巴六九部落與內本鹿私下貿易的事實，趁勢藉口收繳二十二枝大巴六九部落賴以為生的獵槍，重挫部落領導人的士氣。

另外，備位領導人金機山，著眼於部落儲糧的需要與未來發展及可能衝突，藉著自殺事件與漢人阿水達成協議，以耕地換取種植稻米技術以及協助採買限制貨品的管道。當部落被日本人盯上的時刻，金機山與另一長老伍觀兵，卻體認到部落發展新契機的到來，只見在馬鐵路繳交槍枝的隊伍離去當下，相視而笑感慨地相互鼓勵：「熊來了，蜂蜜與肉也來了。」

不過，內本鹿的威脅終究還是像積層在中央山脈東麓厚實的雲霧，時時等待機會，準備沿稜線由西向東掩覆而來，即便是在日本台東廳的往復算計下，在大巴六九部落領導人時時的備戰與防範中，誰也無法預料大巴六九部落與內本鹿人彼此間的決裂凶殺，終究還是爆發了，而這個時機竟然來的又快又急，成為大巴六九部落近一百年來，在「大獵祭」的野地夜宿中，反覆不停止地被傳述的故事……。

日本人的盤算

金機山果然見識過人，在斷斷續續的咳嗽、發言中，分析了一些事情，讓眾人忽然都陷入了比沉默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金機山認為台東廳在部落安插內線，不會僅僅是要監視毛內卜。事實上，只要日本人想做，根本不需要證據就可以勒令部落乖乖繳槍，從前兩次無預警的收繳槍枝就是證據。日本人恐怕是想要完全剷除像毛內卜這樣一個會製作槍械的人，目的是徹底根絕私槍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在大巴六九發生，恐怕還有根絕內本鹿武器、物資供應的考量。這些早在幾年前金機山就提過警告，但背後還未暴露的真正企圖才是部落所要堤防的事。

「那會是什麼？」一個長老問。

「咳……我不知道！」金機山停了停：

「如果我是日本人，趁著現在大巴六九跟內本鹿人有了…咳……呸！有了衝突，我會想做的就是想辦法掌握大巴六九的情況，完全孤立內本鹿，再回過頭好好修理大巴六九。安插內線、處置毛內卜只是一個開始，其他怎麼做，我咳……就真的不知道，我見不多識不廣啊，而且已經開始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啊。」

「啊？」馬鐵路一群夥黨忽然都驚訝的發出聲響。

「這麼一來，毛內卜肯定回不來了，可惡啊，我非要殺了尼萬不可！」一個漢子說。

「內線是不是尼萬？是不是他居中陷害毛內卜還不知道。但是讓我們…咳……相互猜忌不信任，就正好上了他們的當。就算…咳……就算內線真得是尼萬，殺了他還是會有別人，日本人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金機山似乎傳達了一分恐懼，令在場的眾人，也陷入一股自己將要落入別人預先張織的網中，卻不知如何逃避或面對的淡淡疑懼。

儘管金機山以沉穩睿智著稱，又歷經過去清朝、現在日本的部落首領經驗。以他侷限在小小部落與鄰近部落的互動關係的觀察視野，如何能了解數千年歷史的日本統治經驗中，關於區域衝突的勢力解構、重整手段的熟練細緻？如何了解日本帝國在明治維新之後，成為現代化國家所伴隨的堅實國力的背後，有著細膩、制度化的治理方式支撐？又如何了解一個擁有數千萬人口，名列世界列強的殖民帝國所可能採取的統治手段之錯綜複雜？即便那只是台東廳或者地區駐在所用來對付四十幾戶小部落的小小伎倆。

金機山的確傳達了他內心的恐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