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作者訪談
Q:你在青少年時期讀了很多偵探小說嗎?
我的青少年歲月從1970年代中到1980年代中,福爾摩斯和亞森羅蘋當然是少年時期必讀的,感覺上在那個還很純真的年代裡,男生都得看過這些書才不「遜」掉,就像很多現代小孩讀哈利波特一般。那個時期的我對日本推理小說還沒有概念,主要讀中國或歐美的文學名著,尼羅河謀殺案或東方快車謀殺案都是看電影看來的。和其他同年小孩相比我的閱讀內容並不特殊,特殊的是在聯考壓力之下竟然還有時間看課外書。
Q:近年來的閱讀習慣是否有改變呢?
老實說,高中時期讀的小說有限,因為那時候開始迷電影。我當時念建中,是全台北市最早下課的高中(3:50
pm),常常去趕西門町四點多的電影,不然就是到公館的私人電影播放室「影盧」,那是後來MTV店的前身,有點像現在的光點,定期播放歐美的藝術電影。大學時間念的書大部分是non-fiction翻譯作品如第三波,那時候的我急著認識這世界,閱讀的方向自然變得很實際。真正開始發生質變是1991年去美國念書之後,我念的是新聞,英文還不錯,很快迷上讀英文小說,啟蒙還是電影,看完超精采的The
Silence of the Lambs即沈默的羔羊後 (隔年得奧斯卡最佳電影),直覺地去書店找原著小說來看,那時候Barnes & Noble還不像現在這麼大,我在費城去的是另一個連鎖書店Borders,就像是進了大觀園似的,那一排排數不清的Mystery/Suspense專櫃裡盡是寶藏,讓我的世界從此改觀。美國出版業的書評制度完善,New York Times
Best Seller的金字招牌絕對可信,所以新讀者很容易挑到最棒的類型小說下手,而且選擇太多了,克莉絲蒂等名家反而被排在後面。沈默的羔羊之後我自然看了Thomas Harris另外兩部作品Red Dragon (紅龍), Black Sunday;接著是英國John le Carre的間諜小說、John Grisham的法律thrillers (他早期作品如The Firm,
The Pelican Brief是很棒的),Tom Clancy的軍事thrillers、Michael Crichton 的科學thrillers如Jurassic Park等,許多看過的小說後來都拍成了電影。過去十年持續著讀西方mystery的興趣,包括Umberto Eco的The Name of the Rose, Foucault’s Pendulum,Dennis
Lehane的私家偵探系列和後來的Mystic River。六年前開始寫作後也讀文學作品,較喜歡的包括Greene Graham的大部分小說,以及The English Patient和Snow Falling on Cedars等。
Q:這些小說與閱讀是否影響了你的創作,又是怎麼影響的呢?
由於閱讀經驗明顯偏向西方,當我開始創作時風格和結構也自然地模仿西式懸疑小說:這包括人物個性的塑造、故事內容的知識性和複雜度、氣氛的營造、對人事地物細節的描述、對白的設計等等,都和華文作品很不一樣,後來讀了日本推理作品後也覺得異多於同。另一個很大的影響是懸疑推理小說的認定變得很有彈性,我認為推理或解謎是故事設計的一部分,而不是固定的小說類型
(請參考我的部落格,有專文討論此話題)。在這些影響下,所創作出來的懸疑犯罪小說結合了大中國歷史和文化,有相當的知識性和時代性,《失落的印記》講化石走私和滿族歷史,《懷錶中的女人》講國共內戰、上海清幫和1949等。此外,不可或缺的是複雜的推理解謎過程,再者致力創造個性鮮明強烈的主要角色。
Q:你最喜歡的偵探懸疑小說是哪一部?又最喜歡哪一個角色?
我最喜歡的犯罪 / 偵探 / 懸疑作品並不非常有名,對我卻影響很深。報紙記者出身的Martin Cruz Smith是個特殊的作家,他是有西語系血統的美國人,但從1980初期開始創作了一系列以俄國為背景的小說,包括成名作Gorky Park即高爾基公園,以及後續的Polar Star, Red Square, Havana Bay, Wolves Eat
Dogs和Stalin’s Ghost,上述對懸疑小說類型的理解和效法──知識性、人物、氣氛、細節、伏筆、對白、解謎等──相當程度來自他的創作,其中最讓我佩服的他對事物細節的描述和對白的設計,充滿獨有的滋味和氛圍。男主角是莫斯科資深刑警Arkady
Renko,自然成為我最喜歡的小說角色:憂鬱、憤世不平、固執、幹練、觀察入微、感情上脆弱、充滿壓抑的熱情。六部小說橫跨近20年,生動筆下的俄國和莫斯科不斷在變化,Renko也展現不同人生階段的成長和智慧。
Q:你最欣賞的懸疑小說作家是哪一位?為什麼?
Martin Cruz Smith雖然棒,但他的成功侷限於單一系列。依我來看最成功的類型小說家應該是英國的John le Carre,他出身情報單位,從The Spy Who Came in from the Cold開始,他的spy thrillers幾乎每一本都是獨立故事,而且沒有一部不是佳作,國內較著名的包括Russia House, The Tailor of
Panama, The Constant Gardener 等,除了精采的故事結構和角色之外,le Carre 的文筆已遠超過一般類型小說家的水準,堂堂登上文學名家之林,讀他的英式對白真是一種享受。
Q:為什麼你會投身網路業,卻又從事寫小說呢?這兩者有什麼相關嗎?
網路工作是從事廣告工作很自然的延伸,九十年代後期我在紐約工作,剛好趕上美國網路業興起的熱潮,之後隨著這股熱潮流向東方而返回亞洲,先後在兩岸三地的幾個新媒體公司任職。寫作和這些工作經驗並無直接關連,我從來不想寫網路相關的書,反而可能因為年輕時沒能成為新聞記者,那股搖筆桿的本性一直被壓抑著,直到37歲時突然引爆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但我不覺得自己起步晚了,反而是十年的工作生涯中,我的工作和旅行足跡得以走過大中國地區很多角落,這些體驗對我的視野和寫作內容有深遠的影響,沒有如此的人生經驗我可能寫不出類似的東西。
Q:第一本小說的創作有什麼動機或背景嗎?
如前述,這是個長期蘊釀累積的過程,只覺得時間到了就發生了,時間是2003年,當時我快38歲,人生的體會沈澱有了一定的厚度,工作之餘開始思考人生的真正價值和追求為何,透過誠實的自我檢驗和反省,才看清楚自己有創作的因子卻從未去嘗試。在換工作之餘很自然地提筆開始寫,十餘年的閱讀經驗成為無形的導引,就這樣完成了第一部十三萬字《失落的印記》。
Q:你的小說中對上海的描寫十分詳盡,是否為你本人的生活經驗?
我從1997年開始就經常因公造訪上海,當時鄧小平的開放改革已經展開但多限於南方,上海雖然也在進步,過去幾十年停滯的痕跡仍很明顯,然後這個進步的速度突然加快,近十年快得令全世界目不暇給。另一方面,它的殖民地過去卻又是如此扭曲、奇特而豐富,那是個充滿故事性的城市,也是任何小說家創作的天堂。過去兩年,我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時間待在上海。
Q:我們是否可以說,旅居海外的這段經歷(不管是在美國或中國)成就了你的作品?
相當程度是如此,而且這個過程必定會持續下去,透過不斷地接觸新的人事地物,我相信能讓我的創作不斷產生讓讀者耳目一新的內涵。
Q:你未來的創作計畫是什麼?
以陸亦秦為主角的系列小說計劃至少還有一本,如此構成一個完整的三部曲,第三集應會以佛教世界做為故事背景,駭人聽聞的命案牽扯出全新的陰謀和人物,同時《失落的印記》女主角關穆齊在第三集中重新現身,她與陸亦秦之間的感情糾葛將有清楚結局,至於結局是好或壞目前還未決定。除此之外,我開始系統性地讀日本推理小說大家如松本清張、東野圭吾、宮部美幸的作品,同時規劃全新的偵探推理系列,主人翁是個年輕女子,小說基調將是偏向都會、現代、青春、懸疑中帶著詼諧,這將是全新的嘗試和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