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總監的話
意象美學與傳統藝術的美麗邂逅
兩廳院「2009台灣國際藝術節」的旗艦製作全球首演作品《歐蘭朵》,於2009年2月21日至3月1日在國家戲劇院連續演出八場,以高達九成的票房圓滿落幕,也為兩廳院與當代劇場大師羅伯.威爾森的首次合作,開啟美好的起點。
由羅伯.威爾森執導、改編自英國女性主義先驅作家維吉尼亞.吳爾芙同名小說的《歐蘭朵》,首演於1989年的德國列寧廣場劇院,由世界知名女演員擔綱演出兩小時的獨腳戲,至今已有英、德、法三種語言的演出版本。此次兩廳院旗艦製作的中文版《歐蘭朵》,則是由京劇梅派傳人魏海敏女士獨挑大樑,演繹歐蘭朵此一忽男忽女、跨越性別、穿越四百年時空的特殊角色。西方劇場大師與東方京劇名伶的合作,不僅是東西方文化的交織,更是意象表演美學與傳統京劇藝術的一場美麗邂逅。
兩廳院旗艦製作的中文版《歐蘭朵》結合了東西方劇場元素,但要如何讓西方前衛與東方傳統互相衝撞,又能巧妙融合,以激盪出新的火花,可說是製作過程最大挑戰。在舞台呈現上,仍有羅伯.威爾森一貫極簡的舞台視覺、精準的燈光設計,與風格化的肢體動作。在演出形式上,由王安祈老師改編的東方戲曲版,加入其他語言版本所沒有的演唱部分。音樂部分雖然採用了傳統國樂樂器,但呈現出來的卻是非東方傳統音樂語彙;而唱作唸打京劇身段已出神入化的魏海敏,在其唱腔與表演方式上,也作了非常大的突破,讓整體演出在既西方、又東方,似京劇、又非京劇的混合風格下,演繹出台灣劇場史上前所未有的舞台演出形式。
《歐蘭朵》是兩廳院挑戰跨國、跨界、跨媒材創作的指標性作品,個人認為實驗創新是本作品最大的意義,其成果或許並非百分之百成功,未來如有機會再度演出,相信應有修正、調整的空間,但我們很高興能獲得大多數觀眾的正面迴響與喜愛。我們的期盼是,不僅讓國人有機會欣賞到此一優秀的作品,也能將台灣傑出的表演藝術創作,讓其他國家觀眾認識;同時更透過此劇,將兩廳院的品牌推上國際舞台。
《歐蘭朵》長達一年多的發想、籌畫及製作過程,兩廳院本身從節目企畫、行銷到演出技術等各方面,學習到許多寶貴的功課;相信對於台灣劇場而言,這是一段非常難得的劇場經驗。透過此專書,我們將這段珍貴的過程忠實記錄下來,與大家分享,同時也為台灣表演藝術史,留下一個完整的記錄。
國立中正文化中心藝術總監
劉瓊淑
董事長的話
東、西方美學的撞擊與實驗
近兩年,兩廳院積極鼓勵各界以「台灣藝像」為發現主軸,本著「原鄉時尚」的理念,推動並累積許多新創作,期許在21世紀初期,為台灣表演史樹立新里程碑,彰顯深厚的藝術內涵。
在「未來之眼:2009台灣國際藝術節」眾多精采節目中,除了探索科技與藝術結合的新趨勢,也勇於跨界創新、展現挑戰實驗的精神。其中最受矚目的,即是兩廳院基於上述理念而傾力推出的旗艦製作《歐蘭朵》,由東西方表演藝術翹楚美國劇場大師羅伯.威爾森與台灣京劇名旦魏海敏共同合作。
《歐蘭朵》改編自20世紀英國女性主義代表作家吳爾芙的自傳式小說,劇中女主角橫跨四個世紀,經歷男女性別轉換,體會過愛人與被愛,是個挑戰性十足的角色,由魏海敏獨挑大樑,以京劇身段和皮黃唱腔來呈現;而以極簡瑰麗劇場美學著稱的羅伯.威爾森,對光線與空間的高度敏感、嚴謹而挑剔。東方傳統戲曲精萃與西方後現代主義美學語彙結合,撞擊出令人驚豔的火花。
在合作過程中,我看到了羅伯.威爾森的一絲不苟,以及敏銳的觀察力,此外,他對於藝術的修為與自信,也令人印象深刻。威爾森喜歡古物,對織品更是內行,在台工作期間,我們曾一同討論原住民的織布及客家的藍染藝術,為《歐蘭朵》開幕時的紗幕找尋合適的布料,最後大費周章地在美國訂製,當舞台燈光打亮,看著紗幕呈現出極美的震撼效果,相信所有觀眾會更尊敬威爾森的專業。
許多人覺得這齣跨界京戲與真正的京戲大不相同。的確,這是一次全新的創作,而魏海敏的京劇功夫如何被傳遞出來,更是最大的挑戰。在這齣獨角戲中,她必須在舞台上獨撐大局達兩小時之久;她在一次又一次排練中放下身段,掌握跨界的高難度,直到正式登台時,還在認真細想如何讓西方的歐蘭朵活在東方的觀眾心中,名角的大器風範,令人佩服。
此劇後來引起大家的討論,無論是讚賞或質疑都令人欣慰;創作需要有突破的勇氣,才能為未來留下經典的基礎,藉著這次展演,我們學到了許多新觀念。
兩廳院不僅是國家最高的表演藝術中心,更是台灣的靈魂之窗,它應該展現出整體文化一定程度的特質與神采。《歐蘭朵》顯現了兩廳院在觀念上的領先,它是「2009台灣國際藝術節」的重量級節目,我們也從中看到了預期的效果。期許未來像這樣的創新觀念與演出能持續下去,謹藉此出版品,和台灣表演藝術界分享我們的經驗,並相互勉勵。
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董事長
陳郁秀
序
歐蘭朵就是2=1
羅伯.威爾森
翻譯 耿一偉
我會找魏女士合作,是因為我非常推崇她,而且我認為她是個偉大的藝術家。我被她的京戲訓練背景所著迷。她不但懂得劇場,精通舞蹈與音樂,不論演出男性或女性角色都能輕鬆應對。她甚至可以演男孩和老人,能夠同時揣摩四百年前的人物與現代人。基於以上還有其他理由,她就成了我所執導《歐蘭朵》的最佳人選,因為這個角色需要變化成不同的人物。
魏女士有傳統的加持和我剛剛提到的優勢,可是法國版《歐蘭朵》演員伊莎貝.雨蓓(Isabelle Huppert)與德國版演員尤塔.蘭珀(Jutta Lampe),她們兩人卻沒有受過舞蹈動作或歌唱的訓練,更不用說要扮演各種角色的傳統的支撐了。所以這是魏女士的特出之處,也是台北版《歐蘭朵》會有別於德法版的理由。
我來自德州,魏女士來自台灣。我們雖然背景看起來非常不同,但其實我們享有相同的美學。因為從我早期的創作生涯開始,不論是評論或是觀眾都認為,我的創作裡一定有來自亞洲的影響。實際上,當我開始做劇場時,根本沒想過亞洲劇場,對它完全是一竅不通。可是當我之後對日本、中國、印尼和印度的劇場有越來越多的接觸時,我就感受到自己的作品和這些劇場的表現語言,有一定程度的類似性。於是這也可以被解釋成,在我所代表的西方和魏女士所代表的東方之間,其實並沒有差異,甚至某些部分上,這兩者都有著相同的感受力。
如果要我說,我會說《歐蘭朵》所表現抽象性,會是這齣戲最有趣的部分。因為第一幕幾乎是黑色的,而且大部分出現的是垂直的線條。到了第二幕,整場顏色變成灰色的,占據舞台中心的巨大橡樹是唯一的舞台元素,原是男人的歐蘭朵消失在這棵樹後面,然後又以女身從樹背後走出來。這一幕處在整齣戲的中間。再來第三幕的光和顏色都變得更柔和,可說是與第一幕相反,而且動作也具有更多曲線。在演出中,大部分的姿勢都是抽象的,我們最好將其視為純粹的舞蹈動作。服裝也不是不同時代的照本宣科式說明,而是意指改變。藉著將整部作品釋放到抽象世界的結果,觀眾對時間的體驗反而變得更強烈。對我來說,這就是《歐蘭朵》的力量,我想這對台灣觀眾來說,也是一種令人感到驚奇的體驗。
對我而言,這部作品是對我長期以來在西方創作時,試圖表達的許多劇場元素的整合與肯定,而現在我終於可以在亞洲實現的一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