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母親的禮物
可奈子:
我看了你的來信,信上說,你想知道我母親的事。談母親的事,等於要說出我許多難為情的事情;所以我雖然一方面很高興你的用意,一方面卻讓我猶豫了好久。從小我就一方面虛弱而且膽怯,另一方面卻相當傲慢自大;如果在現在的學校,一定是一遭到欺負就拒絕上學或沈默自閉。說不定,在出了社會之後,稍遇挫折就會誤入歧途。這樣子的我,之所以能不生大病、能忍受貧窮,經過人們嗤笑疏離也沒有死去,沒有自暴自棄,沒有失去希望地活下去,完全是由於從小就有父母親送給我很多為活下來所必需的禮物之故。
我的父母從來沒有給我們兄弟買過裝飾有緞帶花的禮物,放假日也從來沒有帶我們上街買過東西、吃過什麼。
但是,不管多麼忙碌,我們都共度喜怒哀樂。
父親雖然是一介農夫,但是相當見多識廣,常教給我們偉人的故事和格言。
母親從來不叫我們讀書,卻給我們七兄弟做不完的工作,不斷給我們稱讚、勉勵、斥責,有時候還用尺鞭打。
「這樣子也能活下去嗎?」附帶這些疾言厲色訓戒的「禮物」,是那麼直接了當,有時候好像和藹,有時候卻非常凌厲;膽小怯弱的我,有時候會忍受不了而掉下眼淚。
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能領會那是終生受用的禮物。
但是,母親看透了我在人生途中,可能遇到的困難,一邊在心中哭泣著,一邊卻嚴厲地教給我們生活的智慧。離開家之後,我好幾次陷入「絕境」。教師之道是那麼嚴苛,使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有時候矯情得不知天高地厚,差一點誤入歧途。 那樣的時候,一定是小時候母親送給我的禮物,救回了我。
可奈子:
把從小一直給母親添了很多麻煩的我的事情,說給別人聽,是很難為情的;但想起你是把唸小學的兒子卓君交給先生的雙親照顧,而去擔任中學老師,所以一定要告訴你,養育小孩要比當教師重要好幾百倍;此外,告訴你我從母親那裡得到什麼樣的禮物,也同時盡量觸及我的教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