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和香水

蟑螂再出記 ／ 夏元瑜

輯一 十里薰風
　　寵 物
　　十里薰風
　　以蟑螂為師
　　古城羽客
　　鯊魚和我
　　龍袍和恐龍片
　　豹 友

輯二 快哉行
　　師徒記
　　致元瑜師的信／錢 璐
　　媽媽，媽媽
　　金光老祖
　　天 書
　　看南北，吃東西
　　從木刻到漫畫
　　快哉行
　　倒楣的作家

輯三 生活知錄
　　談話的技巧
　　考試的今昔談
　　當了面試委員
　　怎樣寫封普通信
　　〈怎樣寫封普通信〉續話

附 錄
　　捧腹大笑兼及會心而笑／ 陳紀瀅
　　 我看夏元瑜的幽默散文

　　我認識順台，居然已有十五個年頭了。我總習慣稱呼她Melinda，她的英文名字。回想起我們的初識，是在一個朋友的晚宴上。她並不是那種外表亮麗，一見就讓人驚艷的女子。但她高雅的氣質和體貼的性情，總讓人覺得舒服。那晚我不自禁的坐到她的身旁，跟她談了一整晚，而且愈談愈投機，話題都圍繞著小說打轉。

　　我們都愛看小說，都喜歡同樣的作家，而且立志將來要寫小說。當時我在電腦公司寫程式，她在氣象研究所寫學術論文。日後我們經常電話聯絡，除了小說外，也談旅遊、美食、花草。有時我正拿起電話要打給她，她的電話剛好就來了，好像有心電感應似的。我們都熱愛旅行，喜歡在異國情調裡尋找創作的靈感。我們都有著敏銳的味蕾，講究日常飲食，又老嫌餐館的東西不好吃，寧願自己做。她愛吃我的肉羹、油飯、香蕉凍，我愛吃她的紅燒蹄膀、香干炒肉絲，不時相濡以沫。我愛花成痴，她也熱中蒔花養草。我第一次去她家吃飯，送了她一盆仙客來，開著優雅的紫花，她很喜歡。後來我早把這件事忘了，沒想到最近她居然告訴我：芬娜，妳送我的那盆花，今年又開了。我驚訝得睜大了雙眼：又開了？居然存活到現在？

　　那盆花正象徵著我們的情誼，年年如舊。十年前我辭了工作，專心寫作，浪跡天涯；她仍繼續上班，並生了個女兒。在這十年裡，我某些朋友疏遠了，某些朋友失去聯絡了，但Melinda總在那兒，無論我流浪到世界上的哪一個角落。每次我離家遠行，她總要設宴送別。我雲遊歸來後，又設宴洗塵。去年我旅居東京時，她還特地從美國寄來了一本精美的日曆，日曆裡有幅她愛女妞妞得獎的畫作，初試啼聲，已出手不凡。Melinda善畫，妞妞幸運的遺傳到她的天份。她有幅葡萄畫得特別好，圓潤飽滿，淡紫嫩綠的，色彩鮮麗而又朦朧，就掛在廚房裡，總引來不少讚嘆的眼光，這就是她小說中常洋溢著藝術氣息的緣故。

　　她的小說也總瀰漫著菜香。因為她每天再忙，也要親自下廚，給家人燒一頓美味的晚餐，事後灶台還打理得乾乾淨淨的。周末時不時大宴賓客，山珍海味的，以食會友。她喜愛朋友，又擅長烹飪，不但刀工特細，而且火候到家。我的時間比她自由，卻比她疏懶，總是她請兩次，我才回請一次。我偶而送伊媚兒給她，她一定馬上回信，免得我牽掛。她跟我聊天，總是聽得多，說得少。她其實才比我大一歲，卻像比我大上許多似的。這就是她的為人：雅潔沉穩，勤奮規律。嚴以求己，寬以待人。

　　有時我佩服她的紀律，又不慣她的嚴謹。喜歡她的溫厚，又遺憾她的含蓄。她說話往往只說三分，遇事則點到為止，不慍不火。因此當她三年前說要開始寫小說時，我還有點半信半疑：她要上班、看孩子，性情又如此嚴謹含蓄，寫得出來嗎？沒想到她不但寫出來了，還開創了一種短篇小說的新風格：活潑、輕俏、摩登、有趣，既不哀怨煽情，又充滿了鮮活的時代感，正是適合現代年輕人閱讀的一種小說。或許這才是她的真性情，如今才顯露出來？

　　在她的裡，我看到了加州矽谷的興衰、現代男女愛情的不確定性，聞到了咖啡與香水的芬芳。在中，我看到了里維耶拉(Riviera)的美景，地中海的陽光，歐洲名畫的典雅，遊歷了一棟沒有抽水馬桶的法國古堡。這都說明了她具有豐富的想像力，優雅的美感，準確的文字描寫能力，和良好的幽默感。這才是天平座女子的本性：愛美、時髦、幽默、平和，跟我這個射手座女子的大喜大悲、直見性命、熱中時尚、遊戲人間，正好相輔相成。

　　其實十五年來我們雖互相欣賞扶持，卻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有時兩家雖住得近，也不常見面。但只要彼此生病住院，一定攜著鮮花美食前往探望。偶而相約吃飯，也一定會穿上最美麗的衣裳，選擇最浪漫的餐館，只聊彼此共同的嗜好和夢想。我有時也覺得訝異：我們並非那種焦不離孟，整天黏在一起的閨中密友，友情為何能如此歷久而彌新？

　　仔細一想，又不禁拈花微笑：除了性情上天生的契合與互補外，或許正是這種『有點黏又不太黏』的關係，才得以細水長流，不離不棄吧？如今我祝賀她的第一本小說集問世，也希望她未來的小說創作，亦能如此的細水長流，涓涓不息。

　　2004年12月16日於聖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