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然
時光倒流半百光景,台北士林公有市場,熙攘如織的販夫買客,雜沓此起彼落的攬客吆喝,空氣中盡是菜香、肉味、腥羶與揮汗的氣味,無視於周遭氛圍,忙碌抑或閒逸,儘管人聲鼎沸,我總能掙得為王子公主構築城堡的一席之地,捷運淡水線劍潭站方圓五百公尺內,就是我曩昔孩提時的playground。
不是含著銀湯匙出生,個頭兒中等,貌不驚人,為學成績平平,自士林小學、士林初中、士林高中而上,從來就不是叱吒風雲的模範人物。
影響最深的恩師尊長AB邵夢蘭校長
十二、三年少,青春慘綠,好勇鬥狠,叛逆乖張。靜思苦讀,如坐針氈。記憶中,彼時的我滿腦子天馬行空,但總不是為做學問而衝勁十足。民國五十六年邵校長已逾知天命,健步如飛,濃厚的外省腔調,聲如洪鐘,四書五經,三綱五常,鏗鏘有力。國學素養精深的邵校長,嚴格規定學生習書法,讀論語、孝經、曾文正公家書,每每利用週會時點名學生背誦國文、英文,是同學口中的恐怖大師。
典範身影,輕啟她與血氣方剛、放蕩不羈我者,三十餘年的成長軌跡。
當時,直覺她,嚴肅。
一回與同班同學在教室裡擲骰子,興味正濃時被師長當場逮個正著,校長還因此於朝會中當著全校師生,要我站在升旗台前昭炯戒,當活教材。
民國五十九年,就讀當時名為士林高中的中正高中,校長依舊是邵夢蘭,整整三年,如影隨形。
或因啟蒙開竅,或因倦鳥歸巢,初中時期對於邵校長﹁嚴肅、難以親近﹂印象的種種,幡然改目。關於她的三令五申、殷殷叮囑、諄諄教誨,儼然化雨春風。
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做規定的事﹂是邵校長醍醐灌頂,影響深遠的教育臻言,至今永誌不忘。
邵校長圓寂數載,伏案撫今追昔,反芻再三,近三十餘年,邵校長與我之間的雪泥鴻爪,是終身受益的不期而遇。冥冥中,是緣分。
考上台灣大學法律系,是意外,也是性之所趨
考上台灣大學,於眾人眼中是個驚喜的意外,不過絕非不勞而獲,而是辛勤播種後的歡喜收割,幾個當時閉門苦讀的好友,全部榜上有名。
大學的我,嬉皮裝束、時髦爆炸頭、泡妞尬舞、流行音樂裡的貓王、約翰藍儂,我一樣也沒錯過,甚且玩性不改。
然而,法律於此際成為我的摯愛,也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的法律啟蒙恩師,以至目前的精神導引,為前司法院大法官馬漢寶教授。先生自民國四十四年起即任教台灣大學法律系,傳道、授業、解惑,一秉孔夫子有教無類、誨人不倦之精神,不辭長途跋涉之苦,於國內各大學授課,並受邀至國際知名大學講學,桃李滿天下。本諸信奉天主、崇尚儒家之信仰思想,謙沖自持,以作育英才為終身志業,數十年如一日,至今教學不輟,其為學做人原則,尤為後學者所表。
永然自大學入學起即受教為先生門下,先生法學素養深厚,邏輯演繹,引經據典,旁徵博引,開啟永然窺探法律堂奧妙境之知慾。考取台大法律學研究所,先生為永然碩士論文及博士班的指導教授,先生獎掖後進,無悔付出,永然深受其恩澤感被。
大四那年,我二十三歲,考取台灣大學法律學研究所;翌年,以第二名成績通過律師高考,從此與律師行業結下終身不解之緣。
民國六十七年,荷蒙王富茂大律師、孫域大律師二位道長提攜指導,另於成立永然聯合法律事務所之後,偶機會受任處理國塑、十信案、龍祥公司投資人權益糾紛、台北市中華商場拆遷戶補償等案件,讓永然在律師生涯的初始,比別人多了一份難得磨練的幸運。
成為律師,是永然終身的志業,也是自孩提時期即已流竄體內的基因脈動。
弘揚佛法與世法,活在當下的詮釋
邇來,永然潛心佛法,漸有體悟,對禪界歡喜自在之寓境,格外神往。而悠游佛法,也讓永然拋卻煩擾,怡然自得。
今人尋求心靈雞湯之撫慰,卻鑽營權謀詐術;說服自身淡薄名利,卻挫敗於利慾薰心;︽心經︾、︽金剛經︾、︽楞嚴經︾、︽佛說四十二章經︾、︽佛說八大人覺經︾、︽顏氏家訓︾、︽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佛陀︽父母恩重難報經︾等典範大家的智慧箴言,袪除﹁貪、瞋、痴、慢、疑﹂耽溺,遠離﹁十事﹂之惡,即所謂﹁身三﹂AB殺、盜、淫;﹁口四﹂AB兩舌、惡口、妄言、綺語;﹁意三﹂AB嫉、恚、痴。對照國內立法之精髓宗旨,實乃異曲同工,相應相和。
惜福惜緣,毀譽由人
﹁能做就是福﹂,為永然之人生座右銘,也是生命活水之源。
人自出生降世,即需面對連串不輟的學習過程,學習者,乃為成就其事而備。何苦自歎劬勞終日竟庸碌一生,羨慕閒散逸樂坐享富貴榮華者,凝眸渠等為想做卻無法做、力有未逮所苦者之抑鬱,體悉﹁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悲歡喜捨,盡其在我,於是乎,﹁能做就是福﹂,豁然開朗。
父母兄長、親友之愛,是永然今日之所以忝有小成就之支柱,永然銘感五內;長輩趙超群先生,呵護晚輩,總為永然指點迷津,排難釋疑;家居作息,歸功賢妻淑嬪胼手胝足,無悔相伴,愛子孝心浸潤,讓永然無後顧之憂。
馬齒徒長,五十餘載,有恩師教誨、有同儕惕勵、有長輩提攜、有妻兒支持、有當事人信賴、有一群與我共同拚鬥的同事員工,幸運之神之眷顧,永然惜福惜緣!
︽跟著正義走︾摭拾永然生命光譜裡的曖曖星火,是記憶拼圖,也是心境採集,雲淡風輕與讀者點滴交心。感謝前台大校長孫震先生、尊長司馬中原先生,幼龍兄、四端兄,精神導師兼soulmate,不棄永然才疏學淺,撰文推薦,豐富本書文采,加上蔡正祿、林秀禎、巫維珍小姐之協助,謹以本序,敬表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