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獵犬號航海記(下)
- 作者:查爾斯.達爾文
- 原文作者:Charles Darwin
- 譯者:王瑞香
- 出版社:馬可孛羅
- 出版日期:2001-09-21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578278853
- ISBN13:9789578278851
- 裝訂:精裝 / 464頁 / 15 x 21 cm / 普通級 / 部份全彩 / 初版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達爾文以船長隨伴身分登上英國海軍艦艇小獵犬號,航離祖國,開始為期五年的環球科學考察之旅。當時達爾文不過二十三歲,剛從劍橋大學畢業,對生物學和地質學所知有限,然而,當一八三六年十月小獵犬號回到英國時,他卻已成了這些領域中的佼佼者。更甚者,透過這場航行所做的自然觀察,他在二十年後發展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革命性進化理論,對人類社會產生深遠影響。
達爾文無疑是一流觀察家,他巨細靡遺地描述了沿途所見動植物、地質部落等,用筆生動有趣,在邏輯推演和科學思維上更是超強,絕對是史無前例。透過這本<小獵犬號航海記>,你可享受由達爾文親筆記錄的這場精彩冒險之旅,更可見識到第一流科學產生的迷人過程。
在阿根廷,達爾文發現類似現代物種的已滅絕動物的化石;在加拉巴哥群島,達爾文注意到此島群上與南美洲大陸上的同種動植物卻擁有許多相異點,還發現喙形上呈現幾近完整演化各階段的的一群雀,這些發現是他日後重要學說進化論的奠基。穿越太平洋期間,他發現出有關珊瑚圓丘如何形成的理論,結果與現行理論完全吻合……
此書在一八三九年出版,之後達爾文陸續修訂了內容,其中以一八四五年的第二版最為著名。然而,與其提供這些修訂過的、較晚後的版本,更重要的是呈現初版的文本。俾能盡可能準確地掌握達爾文在航行期間所經歷的思考與冒險過程。故刊於此的正是最原始版本的中文全譯本,當時的達爾文尚未推出演化論,著墨更多的是旅程中所見的一點一滴,有奇特的動植物、火山、海嘯、化石、熱帶雨林、地震、海嘯、異國風情、難得一見的海上風光等等。當你細讀達爾文描述南美印第安人的流星錘和拉索絕技、大溪地土著互相摩擦鼻子的打招呼方式,以及加拉巴哥群島上數之不盡的笨重大陸龜等等,眼前絕對會浮現栩栩如生的現象,令你拍案叫絕。
導讀
達爾文的旅程——小獵犬號航海記
詹宏志
一八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從英國樸立茅茨港(Plymouth)駛出一艘並不特別起眼的三桅帆船,全長不過九十呎,載重二百四十二噸,比起它即將創造的歷史聲名,它的外表可算是有點寒酸。
這是一艘即將前往南美洲的科學考察船,名號為「小獵犬號」(HMS Beagle),隸屬於英國海軍的「水文測量局」(Hydrographer's Office),由雄心勃勃的年輕艦長羅伯.費茲洛伊(Robert FitzRoy, 1805-1865)所率領,探險考察的航程計畫是兩年,但等到「小獵犬號」再回到英國港口的時候已經是一八三六年十月二日,整整過了五十八個月。
船上連艦長在內共有七十四人,除了各種職司的船員之外,還包括了不在編制內由艦長自掏腰包聘任的兩位雇員,一位是儀器工匠,一位則是畫家(他負責繪製沿途所歷所見,功能相當於今天的攝影師);還有三位順道返鄉來自火地島(Tierra del Fuego)的土著(他們是前一次「小獵犬號」科學考察採集回來的「標本」),以及一位自願護送他們回家的傳教士;此外,船上還有另一位不速之客,那就是被艦長邀請上船與他相伴,自己必須負擔所有旅費的年輕自然學者:二十二歲的劍橋大學畢業生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 1809-1882),即後來以《物種源始》(The Origin of Species, 1859)一書改變全世界思想的作者。
你可以說,「小獵犬號」因為載運了達爾文這位意外的乘客而名垂不朽,連帶這趟旅行也成了科學史上最著名的旅行;但你也可以說,因為達爾文上了「小獵犬號」,這趟旅行改變了他和他的思想,進而使他改變了全世界。總之,就像史蒂芬.杰.顧德(Stephen Jay Gould)在他著名的書名所暗示的,「自從達爾文以後」(ever since Darwin),世界就不再是同一個面目了。
「小獵犬號」的艦長費茲洛伊為什麼要邀達爾文上船?因為前一任「小獵犬號」船長是自殺身亡的,而出身海軍世家的費茲洛伊,他的父執輩也有海上自殺的紀錄。維多利亞時代,海上階級森嚴,船員不能與艦長同桌吃飯,談話也有一定的禮儀和模式,艦長固然是海上的上帝,但卻道道地地是一位孤獨的上帝;費茲洛伊是上流社會出身的海軍菁英,擁有良好的科學知識與軍事訓練,他深知海上長期孤絕與精神沮喪的風險,遂想邀請一位出身與他相當的「紳士」(a gentleman),最好有相同的科學興趣,並能與他平起平坐,同桌進餐(但絕對,絕對不可以動他的儀器)。這個邀請透過劍橋大學的學術網絡,迅速來到達爾文的老師漢斯婁(John S. Henslow, 1796-1861)的手中,希望他能推薦一位合適的年輕人,漢斯婁在一八三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寫信給達爾文說:「我相信你是他們想要找的人。」
但達爾文為什麼要接受這樣的邀請,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上船(他光是買儀器就花了六百英鎊,那是他兩年在劍橋大學的全部費用)?這就要追溯到「科學考察旅行」的歷史了。
比達爾文早一個世紀的科學考察航行,多半是出於軍事目的,譬如最著名的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 1728-1779)的三次環球航行,他本來是被派到大溪地島(Tahiti) 去測量金星的軌跡,這是典型的海軍測量,目的是要正確描繪海洋的航道。如果英國能夠掌握全世界海洋的水文資料,英國海軍就能有效地控制世界;科學知識、海軍實力、帝國主義在這裡加起來共同構成一個超強經濟霸權。庫克船長不僅在地理上有很大的發現與貢獻,也讓澳洲和紐西蘭成為英國的殖民地,實質增強了英國的國力,也給這樣的科學考察旅行一個合理的投資報酬範例。然而在一七六八年庫克船長第一次航行時,「努力號」(Endeavour)上另有一位旅客,那就是自然學者約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1743-1820),他隨船所採集的植物標本成為他重要的學術資產,後來做了四十二年的英國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的會長,對後來有心學術的自然學者是一個很大的啟發。
比班克斯晚一代的自然學者都已經明白,「遠距旅行」是自然學者有效的學術晉身之階,因為遠離歐洲的地方提供了各形各色的奇花異草、眩人目光的珍禽異種,裡頭蘊藏無數可能的新分類和新啟發。和達爾文同世代的重要自然學者,幾乎都有他們自己的旅行,達爾文上了前往南美洲的「小獵犬號」,約瑟夫.虎克(Joseph D. Hooker, 1817-1911)則隨船參加了羅斯(James C. Ross, 1800-1862)的南極探險,湯瑪士.赫胥黎(Thomas Huxley, 1825-1895)也上了考察澳洲的「響尾蛇號」(Rattlesnake),他們全是出門旅行的人。
這也帶給旅行史上一個「新物種」:科學旅行家(scientific travellers)。從十九世紀開始,他們有意識地不斷發現新物種,為全世界的物種做清冊目錄,想把地球上的生物全貌掌握在手中,就像海軍孜孜不倦於繪製海圖一樣,他們行走世界各角落,努力把蒐羅來的物種納入林奈分類體系(Linnean system)裡頭,一種近乎重建《創世紀》的工作。
這其中,最富代表性的人物可能是世紀初的德國科學旅行家洪堡 (Alexander von Humboldt, 1769-1859),他以繼承的龐大財富資助自己五年的南美洲考察旅行,採集了無數前所未見的標本,寫下了三十卷的浩翰鉅著《新大陸赤道地區之旅》(Relation historique du voyage aux regions equinoxiales du nouveau continent, 1807-1834);其中,第二十八到三十卷是所謂的《個人記述》(Personal Narrative),也就是遊記的部分,這是當時轟動歐洲、影響深遠的旅行書。達爾文的「小獵犬號之旅」,全程隨身帶著洪堡的書,他更在家書中讚歎說:「我從前欣佩洪堡,如今我簡直是仰慕他;一進入熱帶地區,所有你心中挑起的感受他幾乎都提到過。」
這些記錄全世界物種的工作,在達爾文上船時,其實也即將盛極轉衰;林奈體系下物種的認識與分類,也已經到了尾聲,科學家下一步想知道的,不是「什麼」,而是「為什麼」,要有人能夠給這些龐大的新發現的全球物種資料,一個有意義的統合性解釋。而這件改變人類思想的工作,也將在達爾文下船後展開。
我們沒有辦法想像,如果達爾文因為某種緣故沒有搭上「小獵犬號」,是否他還會發展出他的「通過自然選擇的演化論」,進而影響了全世界?(這個可能性是隨時存在的,一開始,達爾文的父親並不同意他上船,而達爾文也幾乎放棄了;出發之後他又暈船得厲害,船長費茲洛伊不得不答應,在第一個停泊港口就讓他回家。)是否另一位發展出「演化論」的自然學者亞爾佛德.羅素.華萊士(Alfred Russel Wallace, 1823-1913)將是我們今天知道的「演化論」唯一發明者?
但我們確實知道,上船前和下船後的達爾文幾乎是不同的兩個人。年輕的達爾文是一位活潑、貪玩、花錢無節制的「阿舍仔」(但對知識與大自然充滿毫不矯情的研究熱情);即使在上了「小獵犬號」之後,船上嚴厲殘酷而不人道的紀律(譬如鞭笞水手)多少嚇到了他,但並沒有改變太多他的性情,他在旅途中寫給家人與老師的信仍然洋溢著頑皮的口吻,他還在加拉巴哥群島上試騎著名的大海龜(他說騎起來很不穩),頑童的身影還躍然紙上。
五年後下船的達爾文,或者更正確的說,已經形成「演化論」觀點的達爾文,卻是另一個終其一生努力不懈、不苟言笑嚴肅的達爾文。這個性格的大轉變是怎麼來的?「演化論」發現,眾多生物並不是如所說的「各從其類」,相反地,它幾乎每一世代都在變;生物通常會產出超乎足以生存的下一代,而它們之間常有微小的差異(也就是所謂的「突變」),在變化多端的自然環境的考驗下,有些差異的物種會比它們的同種更容易適應生存,就使得帶有某種特質的物種被保存下來。達爾文雖然沒有直接說人類是否適用這項規律(他是刻意迴避這個爆炸性的敏感問題),但思想的巨彈已經投下了。
寫下包含「演化論」草稿的達爾文,並沒有出版他的書或論文,反而把它藏在抽屜裡,旁邊還放了一筆錢,他要妻子以這筆錢把書出版,如果他生前未能見到的話。可見達爾文是完全明白自家理論的破壞性的,也許正因為他明白自己所發現的是劃時代的觀念,也明白它將帶給世界原有信仰的不安,使他晚年變得肅穆莊重,他不太為自己辯護,也沒有娛樂和社交,只是加倍沈默工作。我們也許可以稱這是達爾文「生命中不可承受的沈重」。
如果達爾文沒有登上「小獵犬號」,他也許不是影響世界的思想巨人,但他可能是比較輕鬆快樂的人。
編輯前言
詹宏志
探險家的事業
探險家的事業並不是從哥倫布(Christopher Columbus, 1451-1506)才開始的,至少,早在哥倫布向西航行一千多年前,中國的大探險家法顯(319-414)就已經完成了一項轟轟烈烈的壯舉,書上記載說:「法顯發長安,六年到中國(編按:指今日的中印度),停六年,還三年,達青州,凡所遊歷,減三十國。」法顯旅行中所克服的困難並不比後代探險家稍有遜色,我們看他留下的「度沙河」(穿越戈壁沙漠)記錄說:「沙河中多有惡鬼熱風,遇則皆死,無一全者;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望極目,欲求度處,則莫知所擬,唯以死人枯骨為標識耳。」這個記載,又與一千五百年後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 1865-1952)穿越戈壁的記錄何其相似?從法顯,到玄奘,再到鄭和,探險旅行的大行動,本來中國人是不遑多讓的。
有意思的是,中國歷史上的探險旅行,多半是帶回知識與文化,改變了「自己」;但近代西方探險旅行卻是輸出了殖民和帝國,改變了「別人」。(中國歷史不能說沒有這樣的例子,也許班超的「武裝使節團」就是一路結盟一路打,霸權行徑近乎近代的帝國主義。)何以中西探險文化態度有此根本差異,應該是旅行史上一個有趣的題目。
哥倫布以降的近代探險旅行(所謂的「大發現」),是「強國」的事業,華人不與焉。使得一個對世界知識高速進步的時代,我們瞠乎其後;過去幾百年間,西方探險英雄行走八方,留下的「探險文獻」波瀾壯闊,我們徒然在這個「大行動」裡,成了靜態的「被觀看者」,無力起而觀看別人。又因為這「被觀看」的地位,讓我們在閱讀那些「發現者」的描述文章時,並不完全感到舒適(他們所說的蠻荒,有時就是我們的家鄉);現在,通過知識家的解構努力,我們終於知道使我們不舒適的其中一個解釋,就是薩依德(Edward W. Said)所說的「東方幻想」(Orientalism)。這可能是過去百年來,中文世界對「西方探險經典」譯介工作並不熱衷的原因吧?或者是因為透過異文化的眼睛,我們也看到頹唐的自己,情何以堪吧?
編輯人的志業
這當然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探險文化是西方文化的重大內容;不了解近兩百年的探險經典,就不容易體會西方文化中闖入、突破、征服的內在特質。而近兩百年的探險行動,也的確是人類活動中最精彩、最富戲劇性的一幕;當旅行被逼到極限時,許多人的能力、品性,都將以另種方式呈現,那個時候,我們也才知道,人的鄙下和高貴可以伸展到什麼地步。
西方的旅行文學也不只是穿破、征服這一條路線,另一個在異文化觀照下逐步認識自己的「旅行文學」傳統,也是使我們值得重新認識西方旅行文學的理由。也許可以從金雷克(Alexander W. Kinglake, 1809-1891)的<日昇之處>(Eothen, 1844)開始起算,標示著一種謙卑觀看別人,悄悄了解自己的旅行文學的進展。這個傳統,一直也藏在某些品質獨特的旅行家身上,譬如流浪於阿拉伯沙漠,寫下不朽的<古沙國游記>(Arabia Deserta, 1888)的旅行家查爾士.道諦(Charles Doughty, 1843-1926),就是一位向沙漠民族學習的人。而當代的旅行探險家,更是深受這個傳統影響,「新的旅行家像是一個來去孤單的影子,對旅行地沒有重量,也不留下影響。大部分的旅行內容發生在內在,不發生在外部。現代旅行文學比起歷史上任何時刻都深刻而豐富,因為積累已厚,了解遂深,載諸文字也就漸漸脫離了獵奇采風,進入意蘊無窮之境。」這些話,我已經說過了。
現在,被觀看者的苦楚情勢已變,輪到我們要去觀看別人了。且慢,在我們出發之前,我們知道過去那些鑿空探險的人曾經想過什麼嗎?我們知道那些善於行走、善於反省的旅行家們說過什麼嗎?現在,是輪到我們閱讀、我們思考、我們書寫的時候。
在這樣的時候,是不是的工作已經成熟?是不是該有人把他讀了二十年的書整理出一條線索,就像前面的探險者為後來者畫地圖一樣?通過這個工作,一方面是知識,一方面是樂趣,讓我們都得以按圖索驥,安然穿越大漠?
這當然是填補過去中文出版空白的工作,它的前驅性格也勢必帶來爭議。好在前行的編輯者已為我做好心理建設,旅行家艾瑞克.紐比(Eric Newby, 1919- )在編(A Book of Traveller’s Tales, 1985)時,就轉引別人的話說:「別退卻,別解釋,把事做成,笑吠由他。」(Never retreat. Never explain. Get it done and let them howl.)
這千萬字的編輯工作又何其漫長,我們必須擁有在大海上漂流的決心、堅信和堅忍,才能有一天重見陸地。讓我們每天都持續工作,一如哥倫布的航海日記所記:「今天我們繼續航行,方向西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