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家是眾之所安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應該是有家可歸的我,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相信了四海為家的漂泊的美麗,開始了家在背包裡的日常生活,早晚趕車趕船,偶爾因為誤點被迫睡在某機場某個只有門沒有窗的小房間,不知日夜。然而飛來飛去並不累,因為始終有種冀盼、有個目的;抵步著陸腳踏實地推門進去,面前是一眾精彩的朋友以及他們厲害的家。
離家出走為了走進別人家裡,是刻意給自己開的玩笑吧。太清楚自己會在自家舒適的家居環境裡耽於逸樂慵懶,所以大膽“解散”自己的家,去認識了解別家的面貌和可能。
新朋舊友,海峽兩岸暨香港,同一天空下的當代中國人,有著種種有同有異的家居風景。每一回造訪的經驗都是興奮愉快的;有意想不到的話題,有眼前一亮的發現,每個家都是一種創作,有的輕描淡寫、素淨優雅,有的粗獷揮灑、磊落大氣,一個花了心思和時間為自己仔細構建的家居生活空間,其實就是設計者自己。
曾經不自量力地跑回學校,企圖從學術的、理論的角度與邏輯去研究分析“家”這個大題目,可是自開課第一天起,就發覺沒法安靜坐下來好好做學問。也正因如此,就有藉口去做田野調查,開始了這數年來未間斷的家訪動作——在他的家裡喝了一瓶很好的紅酒,在她的書櫃裡看到一張叫人動容的照片,跟他聊起他畫的畫他忽然哭了,她興高采烈地驕傲地展示那滿院的繽紛……每個人都是家的專家,因為有執著、有付出,有悲有喜,因為都認真地熱愛生活。
家是一鋪床,一張沙發,一盞燈;家是一個布偶,一張照片,一個水杯。家是空間格局的安排、光影氣氛的調協,家是人和人的關係,家是身體的歸宿、精神的寄託,縱使你認定家在溫暖室內,我依然偏執認為家在曲折路上,說到底,家是心之所安,心安理得,大家應該快樂。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回家,又好像一直都在家裡。
應霽
二〇〇二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