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的物理
——「短經典」總序
王安憶
好的短篇小說就是精靈,它們極具彈性,就像物理范疇中的軟物質。它們的活力並不決定於量的多少,而在於內部的結構。作為敘事藝術,跑不了是要結構一個故事,在短篇小說這樣的逼仄空間里,就更是無處可逃避講故事的職責。倘若是中篇或者長篇,許是有周旋的余地,能夠在寬敞的地界內自圓其說,小說不就是自圓其說嗎?將一個產生於假想之中的前提繁衍到結局。在這繁衍的過程中,中長篇有時機派生添加新條件,不斷補充或者修正途徑,也允許稍作旁騖,甚至停留。短篇卻不成了,一旦開頭就必要規划妥當,不能在途中作無謂的消磨。這並非暗示其中有什麼捷徑可走,有什麼可被省略,倘若如此,必定會減損它的活力,這就背離我們創作的初衷了。所以,並不是簡化的方式,而是什麼昵?還是借用物理的概念,愛因斯坦一派有一個觀點,就是認為理論的最高原則是以「優雅」與否為判別。「優雅」在於理論又如何解釋呢?愛因斯坦的意見是:「盡可能地簡單,但卻不能再行簡化。」我以為這解釋同樣可用於虛構的方式。也因此,好的短篇小說就有了一個定義,就是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