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荏苒,編選“中國年度科幻小說”已經10年了。10年來,中國科幻文學一直穩步前進,不斷發展,讀者也日益增多。但這並不意味著不存在問題。我們認為,現在有必要做、一個階段性的總結,促使人們進行更深入的探索和思考。
中國科幻文學所走過的歷史道路,充滿了崎嶇與坎坷;雖多次試圖突破困境,但卻一直難有重大突破。過去我們可以說︰中國科幻文學不夠發展,主要是因為來自社會環境的不利因素,來自前後左右的無形阻力,是有復雜的綜合原因的;但是今天,那些壓力早已不復存在,情況發生了巨大變化,而科幻文學的現狀又如何呢?
這里我們不妨稍微回顧一下歷史——
一般認為,20世紀40年代到70年代是美國科幻文學發展最好的時期,因而被譽為科幻文學的“黃金時代”。其實,這一“黃金時代”的出現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科學技術迅速發展,對社會文化產生了重大影響。
自科幻文學誕生以來,這種特殊的文學體裁就一直與科技發展呈“捆綁式”的伴隨狀態。只有科技發展了,或者說只有科技受到重視了,科幻小說才會備受人們矚目和關注。50年代以後,蘇美劍拔弩張,冷戰統治了人們的思維,東西方兩大集團軍事競爭激烈,對科學研究也非常重視。尤其蘇聯載人飛船先于美國發射之後,美國把大量資金用于教育和科研,產生出一批新的科技成果。其中一個顯著的實例就是美國的“阿波羅”登月計劃——人們可以直接前往原本只能遠觀的月亮。這無疑讓人極度興奮。
後來,隨著蘇聯和東歐陣營的解體,上述那種特定時期的對抗倏然消失,緊迫感再無存在之必要,與軍事直接相關且耗資巨大的研究便開始延緩,甚至陷入停滯。于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從外星空間轉向周圍的世界,一些學科的研究也不再容易直觀表達,無法簡單而直接地呈現于公眾面前。這在某種程度上使科技研究與普通公眾越來越遠,公眾對科技研究的關心程度嚴重下降。結果,科幻文學也受到影響。
當前,上述有關科技發展與普及的兩個障礙在中國都切實存在,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假如進一步具體分析,還可以找到其他一些影響科幻發展因素,例如,由于中國目前正處于經濟飛速發展的階段,人們對經濟利益的關心遠遠大于科技本身;又如中國目前的科研,在實現原創性的思想與觀點的突破,從而引領科技潮頭之先方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這種情況下,科幻文學很容易失去自己的鐵桿讀者。另外,科普工作的嚴重缺失,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公眾對科學的熱忱,這對科幻的發展也帶來一定影響。
由于上述多種因素的影響,中國的科幻作者往往處于一種近乎尷尬的狀態︰他們的創作只能是逃諸、遙遠星系來體現所謂人性,而不得不把更為復雜的社會背景剝離或抽去,至多只能進行一些簡單化的處理。
應該說,科技是科幻作品的核心元素,文學則是科幻作品的表現形式。
科幻文學在“文學”二字上的欠缺,使得這一文學門類的發展曾受到嚴重制約。有一個令人頗為難堪的事實,那就是無論中外科幻界,其科幻作品和科幻作家都有被主流文學輕視甚至蔑視的經歷,這無疑是科幻作家的沉重心病或者說心理創傷。但是,受到歧視不應成為我們自卑或狂傲的理由。接受批評,審視自身的不足,並不是什麼壞事,讓自己提高一下總歸沒錯。思想的不足,語言的生澀,過于蒼白的臉譜化人物,低俗內容的泛濫……所有這些,並非不能正視。但有時候,一些受到批評的科幻作家卻常常做出情緒化的反應,他們不考慮自己功力是否有欠,反倒聲稱在主流文學日趨沒落的今天,科幻文學已大行其道。這種說法不僅過分,甚至令人覺得缺少理智。把類型文學的暢銷與主流文學的衰落相比,未免有“小家子氣”的嫌疑。
我們熱愛科幻文學!正因為所愛極深,才更應該認真反思。中國科幻文學若要繼續發展,無疑應該在科幻構思與文學描寫兩方面都多下功夫。我們由衷地希望中國科幻文學能取得更為輝煌的成就。
2010年年選的選稿範圍還是去年11月至今年10月,體裁為中短篇科幻小說,並針對個別篇目的題目進行了改動。與往年相同,事實上各家刊物所登載的科幻佳作遠不止此,但由于篇幅所限,遺珠之憾,在所難免。
201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