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六朝的清淡

德行第一
【席不暇暖】
【舍命全交】
【割席絕交】
【救人救到底】
【喜怒不寄于顏】
【庚公不賣馬】
【阮裕焚車】
【褚哀備四時之氣】
【謝安教子】
言語第二
【以眼比月】
【床頭盜酒飲】
【鄧艾口吃】
【楚囚對泣】
【以簡對煩】
【如來背痛】
【如游蓬戶】
【謙者不求，貪者不與】
【支道林受馬】
政事第三
【文王之囿】
【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
學文第四
【鄭玄拜師】
【向郭二莊】
【自馬論】
【官本臭腐，財本烘土】
【三日不讀經，其言也無味】
【七步成詩】
【婦人之美，非誄不顯】
方正第五
【對子罵父是無禮】
【阮修論鬼神】
【義無虛讓】
雅量第六
【臨刑不變色】
【王戎不摘李】
【東床快婿】
【中夜奏胡笳】
【謝安下棋如故】
識鑒第七
【劉備善乘邊守險】
【見機而退】
賞譽第八
【王述晚成】
【人所應無，己不必無】
【以長勝人，處長亦勝人】
【王右軍論名士】
【知我勝我自知】
【不能言而能不言】
【王大自是三月柳】
品藻第九
【駑牛勝駑馬】
【諸葛三兄弟】
【阮裕兼有四人之美】
【二流中人耳】
【辭勝理不如】
【卿喜傳人語，不能復語卿】
【吉人之辭寡】
規箴第十
【武帝不忘哺乳恩】
【錦被風波】
【元帝戒酒】
捷悟第十一
【「闊」】
【「合」字玄機】
【絕、妙、字、辭】
夙惠第十二
【何晏明惠若神】
【日近日遠】
【心靜自然驚】
豪爽第十三
【王敦擊鼓】
【王敦驅婢妾】
容止第十四
【床頭捉刀人】
【人小心不小】
自新第十五
【周處除三害】
【戴淵投劍】
企羨第十六
【蘭亭集序】
傷逝第十七
【王仲宣好驢鳴】
【為卿作驢鳴】
【靈床鼓琴】
【琴隨人亡】
棲逸第十八
【觀點不同】
【範宣不入公門】
【許掾好游山水】
賢媛第十九
【慎勿為好】
【王湛選妻】
【韓母隱古幾】
術解第二十
【委罪于木】
巧藝第二十一
【坐隱與手談】
【畫人點（目青）】
【顧愷之的畫論】
寵禮第二十二
【我成輕薄京兆尹】
任誕第二十三
【竹竹七賢】
【劉伶戒酒】
【劉昶的酒品】
【房子的褲子】
【張翰不留身後名】
【拍浮酒池中】
【萬里長江哪能不彎】
【不作送書郵】
【不可一日無此君】
【乘興而行，興盡而返】
【桓伊吹笛】
【阮籍胸中有壘塊】
【酒】
簡傲第二十四
【鳳】
排調第二十五
【無勛受祿】
【山高水深】
【狗洞自有狗出入】
【我曬腹中書】
【倒吃甘蔗】
輕詆第二十六
【白頸烏】
假譎第二十七
【望梅止渴】
【假戲真做】
【曹操的詭計】
黜免第二十八
【肝腸寸斷】
【咄咄怪事】
儉牆第二十九
【王戎儉吝】
【王戎有好李】
【王戎重錢輕女】
汰侈第三十
【美人行酒】
【人浮養豬】
忿狷第三十一
【魏武殺妓】
讒險第三十二
【天下要物惟戰國策】
尤悔第三十三
【賴其末不識其本】
紕漏第三十四
【蟻動如牛斗】
惑溺第三十五
【荀粲情深】
【德不足稱，以色為主】
仇隙第三十六
【骨肉相圖】
附錄:【瑯琊王氏與太原王氏世譜】

一、皇帝、豪族、名士

魏晉時代（公元二二○——四二○）在中國文化史上是一個大轉折的時代，政治上是擺脫了漢代以來定儒家為一尊的儒家支配勢力，宗教上有佛教和道教的廣泛流傳，文學上有六朝唯美文學和山水文學的興起，藝術上有顧愷之，書法上有王羲之，雕刻上有戴逵等不世出的大家出現……

盡管魏晉的時代在人文藝術上是一個百花齊放，人才輩出的時代，可是這兩百多年來的政治環境，卻是漆黑一團的高壓恐怖獨裁專制的局面。曹操統一了三國分裂的形勢以後，大權獨攬，下令征求人才，條件是不忠不孝沒有關系，只要有真正治國理世的才學便可。曹操在軍事上和政治上確實表現了他過人的魄力和了不起的成就，可是他也像歷史上所有的統治者一樣，喜歡殺害知識分子。楊修因為才氣過人，被曹操所忌，被殺。禰衡因為不為曹操所用，不妥協，被殺。孔融因為恃才傲物，批評和諷刺曹操，被殺。更荒謬的是這個主張不忠不孝而惟才是用的曹操，他殺孔融的借口是因為孔融的「不孝」。司馬氏取了曹家天下以後，改魏為晉，殺害知識分子的傳統依然沿襲。司馬懿殺竹林七賢的嵇康，大帽子是因為嵇康《與山山巨源絕交書》中的「非湯武而薄周孔」以及嵇康的朋友呂安的「不孝」，因自己的朋友不孝而連累被殺頭的，嵇康恐怕是第一個犧牲品。即使是「寬容大度」的宰相謝安，也因為裴啟所著的《語林》書中說了謝安幾句，謝安一生氣就下令禁毀這部書（以記謝安之事不實，為安所詆，書遂廢）。

因為在魏晉的時代，知識分子動不動就被統治當局所忌所恨進而所殺，所以使得知識分子有的投身宮廷，寫些歌功頌德的文章以討好當局，成為文學上的弄臣。有的裝瘋賣傻、喝酒服藥（吃一種叫五石散的礦物），結果弄得脾氣很壞，性暴如火，甚至發瘋，是當時的狂士。有的為了反對當時虛偽的禮教，追求個人的自由，或煉丹尋仙，或清談玄理，或采菊東籬……此就是當時的名士、隱士。魏晉的知識分子，是以清高、簡易、明敏、俊秀、優雅作為人物鑒賞和評論的基準，但是除了真正的高逸之士以外，也影響到當時和後世的許多知識分子。他們尋求清高，卻流于孤僻，簡易流于倨傲，明敏流于放縱，造成了許多假名士和假隱士。

號稱「以孝道治天下」的魏晉，和動不動就以「不孝」為罪名殺害知識分子的魏晉時代，當時的統治階級都是極其奢侈豪華的，是一個由皇室聯絡貴族及家族所組成的一個腐敗的政權。西晉的武帝，後宮美女有一萬多名，每天晚上駕著羊車巡行後宮，羊車所停的宮女門前，卻是當夜宿泊的地方。孝武帝是個不知驢子為何物的笨蛋（武帝未嘗見驢，謝太傅問曰:「陛下想其形當何所似？」孝武掩口笑雲:「正當似豬。」《續談助》四），惠帝听說有人餓死，吃驚地說:「怎麼不給他們吃肉羹？」

皇帝如此，豪門貴族又是怎樣呢？從《石祟宴客》的記事，可見一斑:

石祟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飲不盡者，使黃門交斬美人。王丞相與大將軍嘗共詣祟，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免費，至于沉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世說新語卷下‧汰侈篇》）

一次酒宴下來，數名女子被殺，魏晉時代有如此的石祟，居然也有如此冷酷的大將軍，每讀《世說》至此，令人不寒而栗。

魏晉以來，黑暗的政治環境，侈華的社會風氣，以及才氣加玄理所組成知識分子的狂狷與隱逸的風尚，都是《世說新語》一書產生的背景。

二 作者、注者、繪者

永嘉之亂以後，中國的北方盡陷于跨越長城而來飲馬黃河的胡人之手，晉王室的貴族和豪族皆向江南遷徙，一般人民也為避胡禍而隨著南遷，南來的中原人士建都建康，即是東晉王朝，春雨杏花的江南，一躍而成為當時文化政治的中心，成為民族復興的基地。

偏安江南的政權，依然是在風雨飄搖之中沿襲著他們的腐化與爭奪，南宋的北方豪族成了江南地方新興的特權，瑯琊的王導和陳群的謝安，成為江南最大政治勢力的王謝家族，新起的軍閥桓溫、殷浩、劉裕等成了江南軍事勢力的強人，桓溫的兒子桓玄率軍攻入建康，自立為王，第二年被劉裕所殺，劉裕即位，東晉亡。劉裕即是南朝之祖，宋武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