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宣紙上,通紅的花朵、墨黑的枝干,給人以強烈的色彩刺激;野、疊、破、亂,枝柯橫伸直撞,花朵凌亂怒放。在有限的畫幅中,齊白石晚年筆下的梅花,傳遞給觀賞者的是一個個生命的強符。
梅、蘭、竹、菊在中國花鳥畫中被稱為「四君子」,由來已久。特別是「比興」手法在文人畫中的運用,借此來作為畫家意識形態的反映,通過梅蘭竹菊來表達人所易知的立意,即不同流俗的人格品質與高風亮節。於是, 「四君子」白宋代以來,被畫家反復圖畫。而在這可說是被畫濫了的老題材上,齊白石也能「突圍」出來,有所創新和發展。
不妨將齊白石畫梅與吳昌碩稍作比較,便可從中體味齊白石從前人技法上的借鑒與學習,以及生發出的新特點。
吳昌碩畫梅主干自下盤曲翻折而上,枝條糾結,郁勃縱橫,並多作「女」字形交叉,樹干墨色濃重,筆枯而帶飛白,純由作篆作草之筆出之,蒼勁老辣,如金錯刀,花瓣有開有合,圈圈點點,似不經意,又無一廢筆。 「畫梅秀勁獨楊補之,奇特獨尹和伯,蒼老獨吳缶老,此三君皆絕倫,吾別無道路可行矣。」
面對楊補之、尹和伯、吳昌碩三人畫的梅,齊白石一時感到「別無道路可行矣」,但最終他還是汲取吳昌碩畫梅法,而又走出了一條有別於吳的路子。他60歲后畫梅,枝條交叉奔放,偶近方形,也有承吳的「女」字形;枝干為粗筆,蒼老如鐵,花為點瓣,花形誇張變形,花蕊大膽地作裝飾性排列處理。這些看似年邁糊塗所為,沒了章法,實則更加雄渾蒼勁,神似誇張。
吳昌碩畫花卉善於用色,對色彩的情調把握准確,喜重墨重彩並用,大紅大綠對比,發揮色彩斑斕之美。 畫紅梅,吳采用西洋紅為主而和以胭脂的?復色畫法」,鮮艷中有沉厚的濃淡變化;齊則用純凈的西洋紅平塗,純而又純,紅艷至極,還將梅枝干和花蕊變色為重墨,使紅艷的紅梅在墨色映襯下更加明亮清新。
蘭生幽谷,不染世塵,齊白石畫蘭也有別於歷代畫家筆下那孤芳自賞的貞潔幽美,大膽地添畫上蚱蜢、碧蛾、甲蟲之類,不僅饒有生趣,也將幽蘭「移植」回了世俗人間。他畫蘭往往以干枯重墨畫蘭葉,以濕潤淡墨或嫩綠顏色畫花,取得了對比強烈視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