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佛心︰家具、紫砂與明清文人

序
一花一世界 一樹一菩提——明清文人的精神載體
狷狂清高 自心是佛——明清文人的精神素描
心神之器 天宇之思——明清文人的生命追求
簡素 空靈 閑逸——明清文入畫對家具、紫砂的影響
璞玉渾金 文質合一——明式家具、紫砂壺的本真之美
幾案一具 閑遠之思——明式家具、紫砂壺中的市隱詩意
以文入器——泥與木構築的才情別院
仙骨佛心——明式家具、紫砂中的心靈意趣
志于道游于藝——陳曼生與紫砂壺
不失神采 但得精妙——從唐寅《臨韓熙載夜宴圖》看明式家具
跋
引用圖片著錄書目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我曾听過一學期朱光潛先生講授的《西方美學史》。朱先生說，有志于研究美學的人，必須至少懂得一門藝術，如文學、繪畫或音樂等，以免成為空頭美學家。這個對初學者的忠告，朱先生在他的文章中也曾多次提出過。

我是學中國文學的，工作性質幾經變化，後來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批評史的教學工作。受朱先生這番話的啟發，我覺得搞中國古代文學理論，應該對中國古代藝術如繪畫、書法、音樂等也有一定的修養。但由于主客觀條件的限制，我至今仍對中國古代藝術知之甚少，因而不能把中國古代文論與整個古代藝術精神結合起來進行考察。

讀了嚴克勤先生的《仙骨佛心——家具、紫砂與明清文人》一書，更使我深感自己的不足。

克勤先生的這部專著，正如其副題所表明的那樣，不同于一般的介紹鑒賞明式家具和宜興紫砂壺的書籍，而是論述明清文人與家具及紫砂壺的關系的理論性著作。

作為工藝美術，明式家具和紫砂壺為什麼能達到功能性與審美性的高度統一，使得它們至今仍成為人們稱道珍賞的藝術瑰寶呢？作者指出︰“究其原因，人們會發現，這都與那時代的文人墨客的參與是分不開的。”書中通過層層深入細致的分析，論證了明清文人為何鐘情于家具和紫砂壺，使之從普通的實用器具上升到藝術範疇，並在其中展現出文人的精神理想世界。

由于作者本人擅長書畫，具有親身的創作經驗和較高的藝術素養，因此能對明清家具和紫砂壺的藝術特征有精到的體認和概括，而且能旁搜遠紹，追本溯源，將它們與中國整個藝術精神的傳承發展聯系起來。例如，作者認為，明式家具、紫砂壺的最大藝術魅力體現在它們簡素空靈的追求，這既是傳統知識分子性情深處超逸脫俗的心態的展現，也是我國“以線造型”的美術思想精髓的演進發展。這樣，就令人信服地揭示出了明式家具和紫砂茶壺的素雅簡練、流暢空靈所蘊含的無限豐富的藝術世界，它們決不是幾件家具、幾把茶壺而已。

一部好的著作，不只能給人以知識，還能給人以啟發。就我個人而言，克勤先生關于明清文人在提升明清家具及紫砂壺的藝術品位過程中所起作用的精闢論述，引發我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明清文人的精神境界和生活情趣？相當長的一個時期，人們總是批評他們逃避現實，追求享受乃至精神頹廢等等。十數年前，我和一位老同學注釋過日本友人合山究教授編選的《明清文人清言集》。我請張中行先生作序，張先生在序中指出這些文人的生活態度是“理想為儒，實行用道”，有其可取之處︰“其一是不甘心于柴米油鹽，渾渾噩噩。他們尋求人生的意義，能入能出。人是觀照，出是超脫。其二是他們想了些辦法，夸大些說，能夠變人境為詩境。”張先生對他們基本上采取了肯定的態度，這在當時是難得的。現在讀了克勤先生的書，使我對張先生說的“變人境為詩境”一語有了新的體悟︰明清文人對藝術的不懈追求和杰出貢獻，不正是他們這種“變人境為詩境”的人生理想的具體體現和必然結果嗎？

我想，無論是家具和紫砂壺的行家，還是像我一樣的外行，都會對克勤先生的這部富有創意的談藝之作產生濃厚的興趣，並從中獲得教益和啟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