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廊‧第11輯

逸筆草草，不求形似，幾乎將”極乎神而盡其微，資于假而迫于真“的工筆重彩畫逐出文人畫的範疇。耐人尋味的是，喻繼高的工筆花鳥讓人們愛不釋手，百讀不厭。那高潔的碧荷、典雅的玉蘭、秀麗的春桃、繁盛的木棉，讓人們一次次去玩味似婉約派詞人那樣的清閑、瑰麗、蘊藉、迷蒙的詩境。如他筆下的《梨花春雨》不僅對細雨綻開的梨花有極盡其妍的描繪，更刻畫了一對振翅掠過的春燕，正像史達祖《雙雙燕》的妙句“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在喻繼高的筆下，許多花花鳥鳥都富有人的盜竊、情調和意趣。倘若把喻繼高的工筆花鳥僅僅歸結為以形寫神，是直觀真實的再現，那是遠遠不夠的。“古畫畫意不畫形，梅（堯臣）詩詠物無隱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如果我們把歐陽修的這首詩反過來理解，即由“言外之意”推及“畫外之味”，那麼由喻繼高的繪畫而產生對宋詞的聯想，可見其工筆重彩花鳥在審美價值上與宋詞的等同效用，即超越狀物寫形而“含不盡之意于言外”。

細細咀嚼喻繼高花鳥世界那似婉約派詞人所營造的詩境，令人信服地說明畫家是怎樣捕捉情感中的感覺真實，而減弱直觀中的細節真實。就東方傳統繪畫的精髓而言，捕捉感覺中的那種真實恰恰是“以形寫意”的另一種表述，哈繼高繪畫所體現的，也恰恰是東方傳統藝術那些最富有特征、最富生命的東西。

喻繼高的《梨花春雨》一再讓筆者聯想起岑參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名句，詩人在《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這首詩中，用春夜梨花怒放的形象比喻“胡天八月即飛雪”的“急”，顯然出于他在彼時彼地強烈而深刻的感覺印象，正是這種強烈而深刻的感覺印象，才讓他架起了從“胡天飛雪”到“春夜花開”的聯想虹橋。他在談到《梨花春雨》的創作過程時，再三強調1976年4月由溯江至武漢，在東湖十里堤岸目睹雨綻梨花勝境的激動心情。可以想見，闃無人處，畫家獨自撐傘、徘徊于花徑那種妙悟自然、物我兩忘的感受狀態。復瓣梨花，在中國繪畫史的長廊里還不曾有過表現的先例，這最宜誘發畫家的表現創造欲。就筆者看到當時畫家勾勒的速寫稿子來說，已是極盡其妍的。

喻繼高的工筆重彩花鳥畫是靜雅的，充滿人文的氣息，卻又非常的大眾化、通俗性，為尋常百姓所欣賞。可以說，他的作品同時具備了兩重性，在藝術的雅俗共賞上，畫家找到了自然與人文、主觀與客觀、有我與無我的熔化點。最高貴的藝術莫過于單純，最偉大的作品莫過于平易。這是我們在喻繼高作品中能讀到的一種藝術品質。（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