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抽象故事

序言
故事中的視野
並不過時的故事
時代，准備好了沒有
抽象是不容易的
余友涵和他的學生們
在抽象中隱退的人
上海城市抽象派肖像
誰動了抽象的情節
什麼是抽象的結尾
走在理想主義前列——上世紀80年代上海先鋒藝術的社會實踐
后記
不抽象的故事

對於20世紀最后二十年的上海藝術家來說，最大的挑戰和意義在於繪畫抽象語言的實踐。過去很長的時間里，似乎描摹白然的表面形式便足夠了，當需要解決的新問題出現之后，這一代人的貢獻在整個中國當代美術史上顯得極其重要。它除了能使我們看清藏於表層現象下的根源外，似乎沒有它路可走。本書讓讀者知曉一個個故事背后的藝術家是怎樣開拓並發展這種洞察力的。他們的實驗並非都是成功的，有些實驗導致這些創造者步入了沒有出□的胡同之中而最終放棄，他們面對的是如此令人困惑的境地和開放后外來思潮的映入眼簾，事業心要求他們通過意志力面對那些混亂尋找出解決的方法，他們最終挺過來了，成為連接當代美術史的中間鏈。我真誠地希望讀者能夠通過對本書的閱讀，理解我們這個時代的藝術和藝術家。這需要耐性，這也意味着當你通曉這些時，你可以成為一位對藝術的認識視野更深刻更豐富更寬闊的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上海是一座非常現實的城市，不管是生長於此的，還是匆忙的過客。這當然和歷史有關，心理和物理空間的競爭壓力鑄造了城市的月中性。但是，恰恰在這里有着號稱中國抽象繪畫半壁江山的藝術家群體，說是群體，其實在絕大部分時間也是各白經營，但不管怎樣，在一般讀者看來，抽象藝術總是不「現實」的、對現實背轉身去的。現實也好，抽象也罷，與其說是形態，不如說是心態，畫抽象的不見得不現實，而現實的社會未必就沒有抽象的游戲規則，這是一個相互碰撞又相互依存相互折射的世界。抽象繪畫儼然已是上海當代視覺文化的一個代表性符號，這絕非偶然，近年來也引起—定的關注，但同時，我們也確信多數讀者對其起承轉合還是有霧里看花的感覺。於是就有了這本書。

撰寫這樣一本書是一次冒險：穿行於駁雜的文本、圖像，收集起各種蛛絲馬跡、斷簡殘章，然后，克服橫亘在眼前的時間和遺忘的沙漠，通過這些片斷，沉入昔日的生活：思索、夢想、絕望、欲念、困惑、機緣等等，那些隱沒在歷史背面的人們，在重重陰影中辨認他們的蹤跡，傾聽他們含混不清、斷斷續續的聲音……

這肯定不是什麼學術論著，恰J恰相反，趙川的這本書最終是一部鮮活的作品，通過呈現、轉述、梳理與收放，上海抽象藝術的來龍去脈重新生動地展現。書的內容是關於藝術和歷史，這些照理無論如何不應是令人厭倦的，可現實中這兩樣東西往往讓作者很累、讀者更累。我們曾經滿懷敬畏，聽夠了如何沒事兒而有大事兒，如何形而下而形而上，每每閱讀這兩樣東西時被人按着脖子，看他把這些意思展示一遍，就忍不住在想：這有多大關系？當然我們知道是有關系的，知道這些關系肯定能搞出了不起的作品。問題是我們是不是陷入了某種觀念的專制，我們覺得他們在用巨大的鋸子津津有味地切割一個米粒兒，而實際上我們很沒品位地想從米粒兒申瞧世界。

世界豐饒喧嘩，這個豐饒喧嘩的世界正在產出一大批灰蒙蒙的藝術和歷史作品。打個比方，在現代主義建築一手遮天的時代，設計師們以偏執的激情把房子的里里外外弄成明光鋥亮的玻璃盒子，他們尤其不能容忍有人在線條簡潔的椅子上搭一條印着繁復的熱帶花果的絲巾，不能容忍住戶在結構鮮明的架子上放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當然，他們是有道理的，他們能說出一大套道理，說得你又心虛又慚愧，乖乖地把小玩意兒收起來，在光溜溜的盒子里呆着，盡管你覺得極端無趣。對此，我們的看法是，不管你有多少道理，你也沒理由讓人家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感覺無趣，就像你沒理由讓藝術或者歷史無趣—樣。

所以我們覺得講故事是有趣的，作者「這個人」在講述「故事」，這就是本書和學術論著的根本區別，不僅僅是文體的問題，更是眼光問題。用學術的眼光看世界，看到的是被思想意識復雜地整理過的世界，相對來說，故事的眼光總是注視着過程中搖曳多姿的精微現象。多半情況下，一個成功的故事作者所表現的生活圖景比一個學術專用設備家更為紛繁生動更有趣，它精力充沛自下而上地構築世界，保存着人質地細膩的肌膚，保存着人的體溫、人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