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亞·伍爾夫(1882—1941)是享有世界聲譽的英國女作家,「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人物之一。其父萊斯利·斯蒂芬(1832—1904)是著名的傳記作家和文學批評家,他的原配夫人是小說家薩克雷之女,弗吉尼亞是他的續弦夫人裘麗亞·德克華斯所生。斯蒂芬對子女的教育極為重視,因此,弗吉尼亞不僅英文很有根底,而且博覽群書,精通拉丁文,有高度的文化素養與審美觀念。斯蒂芬經常在家里招待文藝界的名流,或邀請他們到他的海濱別墅避暑。每逢周末,他家中總是高朋滿座、群賢畢集。哈代、羅斯金、梅瑞狄斯、亨利·詹姆斯、埃德蒙·戈斯等著名作家,都是他的座上佳賓。弗吉尼亞自幼耳濡目染,得益匪淺。后來她能卓然成家,與家學淵源不無關系。
一九○四年斯蒂芬病故,弗吉尼亞全家遷居倫敦的文化中心布羅姆斯伯里地區。弗吉尼亞有乃父遺風,交游甚廣,通過她的兄長索比·斯蒂芬,結識了許多青年學者,與小說家愛·摩·福斯特、詩人托·斯·艾略特、美術家羅傑·弗賴伊、文學批評家德斯蒙德·麥卡錫、經濟學家凱恩斯、青年作家莫蒂默等時相過從,她家成了學者文人薈萃之所。弗吉尼亞經常與這些友人探討文學、藝術、哲學諸方面的問題,后來人們就把他們稱為布羅姆斯伯里集團。由於弗吉尼亞平時所交往的都是學術界的精華,在互相切磋之下,她形成了別致的創作風格,藝術水准極高,但是陽春白雪,難免曲高和寡。
一九一二年,弗吉尼亞與布羅姆斯伯里集團的倫納德·霍加思·伍爾夫結為伉儷。倫納德是經濟學家和政論家,很有文學修養。一九一七年,伍爾夫夫婦創辦了霍加思出版社,介紹了詩人艾略特、小說家福斯特、傳記作家斯特雷奇、短篇小說家曼斯菲爾德和弗吉尼亞本人的作品。這些年輕的文壇新秀,后來都成為蜚聲宇內的名家,可見這兩位出版家的藝術鑒賞能力,的確不凡。
弗吉尼亞·伍爾夫的處女作《遠航》於一九一五年問世,從此開始了她的創作生涯。她的作品有《夜與日》、《雅各之室》、《達洛衛夫人》、《普通讀者》、《到燈塔去》、《奧蘭多》、《海浪》、《歲月》、《幕間》等。弗吉尼亞是一位嚴肅的藝術家,孜孜不倦地在理論和創作兩個方面探索改革小說形式的各種可能性。弗吉尼亞本來就患憂郁症,殫精竭慮地寫作,使她的神經衰弱更加嚴重。一九四一年,《幕間》初稿完成,她對自己探索實驗的成果感到不滿,德國法西斯的飛機又炸毀了她在倫敦的住宅和出版社,她精神上深受刺激,遂於蘇塞克斯的羅得米爾投河自盡。
在本世紀的上半葉,「意識流」小說在西方成了一個很有影響的文學流派,其代表人物是法國的普魯斯特、愛爾蘭的喬伊斯、英國的伍爾夫和美國的福克納。目前,作為一個流派雖然它已不復存在,但它的一些表現手法已被各種流派的作家廣泛采用,並且擴散到電影、戲劇等各個領域,因此,它是我們研究西方現代文化難以回避的課題。法國著名作家莫洛亞說:
「時間是唯一的批評家,它有着無可爭辯的權威:它可以使當時看來是堅實牢靠的榮譽化為泡影;也可以使人們曾經覺得是脆弱的聲望鞏固下來。」伍爾夫逝世之后,她的著作仍陸續發表或再版,評論界與學術界對她的興趣也持久不衰。一九六九至一九七二這三年之間,關於伍爾夫的專論和專著僅僅在美國就發表了一百多篇(部)。對於這樣一位被時間和歷史所肯定的作家,我們不能不認真地加以研究。
如果我們要研究伍爾夫,那麼除了她的小說之外,還必須兼顧她的理論,因為她不僅是有成就的小說家,也是著名的評論家。她是《泰晤士報文學副刊》、《耶魯評論》、《紐約先驅論壇報》、《大西洋月刊》等重要報刊雜志的特約撰稿者,在一生中共寫過三百五十余篇論文、隨筆和書評。在她死后,倫納德·伍爾夫把這些文章收人四卷本的《伍爾夫文選》。伍爾夫的評論范圍極廣,但以小說評論為主。她以小說家的身份來討論小說藝術,對於此中甘苦自有深切的體會,因此往往能夠抓住關鍵的問題、發表獨到的見解、避免浮泛的空論。甚至一些不太喜歡「意識流」小說的讀者,對於伍爾夫的評論文章,也很歡迎,因為這些文章寫得親切、生動,可以幫助他們更深人地領會和欣賞小說的藝術。對於文藝理論和小說創作的研究者而言,它們更是很有價值的參考資料,可以幫助他們了解西方現代小說與傳統小說的區別,了解西方現代小說的特征和局限性,以及小說體裁發展變化的各種可能性。因此,我選譯了伍爾夫論小說和小說家的一部分文章,以饗讀者。
本書選譯的文章大致可以分為幾種類型。開頭的兩篇,是提綱挈領之作。《普通讀者》說明了伍爾夫所采用的批評方法和態度。也不是以學者、教授的身份來高談闊論,而是以普通讀者的身份和我們促膝談心,以娓娓動聽的言辭為我們指出一部作品、一位作家或一種流派的長處、缺陷或問題。《論現代小說》貝刂表明了她的基二傾向。她指出,現代小說的重心必須轉移,從見物不見人的「物受主義」轉向強調心理活動的「精神主義」,從外部世界的反映轉向意識結構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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