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與非正義戰爭︰通過歷史實例的道德論證

譯者的話
中文版序言
英文第四版序言
英文第三版序言
英文第一版序言
致謝
第一部分 戰爭的道德現實
第一章 駁“現實主義”
現實主義者的論證
軍事策略和道德
歷史相對論
第二章 戰爭的罪惡
戰爭的邏輯
同意的限制
戰爭的暴虐專制
第三章 戰爭的規則
軍人的道德平等
兩類規則
戰爭規約
第二部分 侵略理論
第四章 國際社會的法律和秩序
侵略
政治共同體的權利
法權條主義範式
無法回避的範式
贊成綏靖政策的論證
第五章 預防
預防性戰爭和均勢
先發制人的打擊
第六章 干涉
自決和自助
分離
內戰
人道主義干涉
第七章 戰爭的目的與獲勝的重要性
無條件缺陷
和解中的正義
第三部分 戰爭規約
第八章 戰爭的手段與正當地作戰的重要性
效用和相稱性
人權
第九章 非戰斗員豁免與軍事需要
個人的地位
需要究竟是什麼（一）
雙重後果
第十章 對平民的戰爭:圍城與封鎖
強制和責任
離開圍城的權利
選擇目標與雙重後果說
第十一章 游擊戰
反抗軍事佔領
游擊隊戰士的權利
平民支持者的權利
第十二章 恐怖主義
政治法則
暴力與解放
第十三章 報復
沒有報應的威懾
和平時期報復的難題
第四部分 戰爭的兩難困境
第十四章 獲勝與正當地作戰
蠢豬式的仁義道德
權利同比變動說與絕境論
第十五章 侵略與中立
保持中立的權利
需要究竟是什麼（二）
權利同比變動說
第十六章 最危急的時刻
需要究竟是什麼（三）
越過戰爭規約
功利算計的限制
第十七章 核威懾
不道德威脅問題
有限核戰爭
第五部分 責任問題
第十八章 侵略罪:政治領袖與公民
官員的世界
公民的責任
第十九章 戰爭罪:軍人和軍官
在戰斗的狂熱中
上級命令
指揮責任
需要究竟是什麼（四）
結論
後記:非暴力主義和戰爭理論
譯名對照表
譯者後記

本書寫于1970年代中期，首次出版于1977年。它在很大程度上是越南戰爭和我在反戰運動中的親身經驗的產物——這就是我在本書第一版序言中說的，想“把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彈指間近30年光陰已經逝去了，回首深思，我意識到自己的觀點實際上形成得最早︰它不僅和我成年的政治實踐活動有關，也和我孩童時期的政治狀況有關。我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長大的，正是這次戰爭，尤其是與納粹的斗爭，使我堅定地認為有一些戰爭可以合情合理地、真正地被稱為正義的戰爭，而另一些可以被稱為非正義的戰爭。我參加了1967年的反戰運動，卻不會參加1943年反戰運動（即使當時我的年齡足夠大也不會）。

我關于戰爭的所有論著都是受這個內心確信的推動寫出來的[本書之後還有兩年前出版的《戰爭問題論爭文集》（Arguing about War），該書匯集了30年來我關于這個主題的論文和短文]。的確，戰爭非常恐怖，非常殘酷，戰爭造成的破壞十分驚人，然而有時候戰爭卻是正確的。這是一個很難接受的真理。還有一個真理是我們應該永遠竭盡所能避免戰爭，尋找外交或者政治的其他選擇——如果有其他的選擇。戰爭不僅殘忍血腥，而且其殘忍血腥的程度不可預知；戰爭一旦開始，沒有人知道它會變得多麼野蠻殘酷，多少人會被卷進去。然而，盡管如此……有時候戰爭卻是正確的。在古代，猶太人反抗亞述人的征服，高盧抵抗羅馬人；在現代，埃塞俄比亞人反抗意大利的入侵，波蘭人抵抗德國人，芬蘭人抵抗蘇俄人——這些都是正義戰爭。中國的讀者可以毫無困難地把這個清單繼續列舉下去。

第一種正義戰爭是集體自衛，第二種正義戰爭是保衛別的人民。我們通常說人民有權利自衛；我們可能還想說他們有義務保衛其他人民——保衛那些正陷入極度痛苦中的、遭到大屠殺和奴役的人民。所以，我認為越南人進入柬埔寨關閉紅色高棉“殺人區”的做法是正當的。坦桑尼亞人進入烏干達推翻殘暴的伊狄‧阿明政權的做法也是正當的。為了制止盧旺達對圖西族人的屠殺，聯合國甚或原來的歐洲殖民國家本來無疑是應該干涉的。我是最早為“人道主義干涉”思想搖旗吶喊者之一，我對這些事情的道德緊迫性的認識肯定是來自我對納粹進行的有組織的種族滅絕的記憶。1940年代我生活在美國，安然無恙，我在波蘭和蘇俄的許多家族成員卻被殺害了。

正義戰爭理論的批評者聲稱︰這種理論證明戰爭的正當性，因而使得發動戰爭更容易了。我倒更願意說︰這種理論堅持要求戰爭必須證明其正當性，因而使得發動戰爭更難了。如今，政治領袖們必須論證他們使用武力的決策是正當的，否則就不能使用武力，並且他們必須以正義戰爭理論的話語來論證。他們必須談論侵略和自衛、非戰斗員豁免和戰俘的權利、相稱性和雙重後果等等。當然，這種話語也可能被誤用、濫用——事實上常常被誤用和濫用。但是所有的話語都可能如此，我們的道德詞匯表中的每一個詞都是如此。如果害怕使用有可能被別人誤用、濫用的那些詞，我們就根本不能談論道德了（還有政治，原因是一樣的）。正義戰爭理論話語的有效性是基于它是一種限制性的話語這個事實:有些戰爭的正當性可以被證明，很多戰爭的正當性卻不能被證明；戰爭中的有些行為是正當的，而另外一些行為卻是不正當的。

正義戰爭理論是反對和平主義的，我在本書的最後部分概括地闡述了自己的理由。然而更重要的，它也反對侵略和征服；反對攻擊平民、殺害戰俘；反對恐怖行動、酷刑折磨和強奸掠奪；反對種族清洗和集中營。它是一種限制性的理論。然而它在限制的同時也許可——許可限度之內的武力行為。盡管接受這個真理很艱難，我卻必須請求讀者諸君努力接受這個真理。因為，即使一個國家正在進行的是一場正義戰爭，並且這場戰爭是在限度之內進行的，還是會有很多人會被殺死。死者中有些是軍人——這些男女青年不是自己選擇以當兵打仗作為自己的職業的，他們也希望有和平的職業、家庭和孩子。死者中也會有一些是平民——這些人完全是戰爭的無辜受害者，他們已經生活在和平之中，卻發現自己離戰場太近，或由于意外而被誤傷（因為軍隊是笨拙的工具，很容易造成意外事故）。這些人的死亡不屬于戰爭犯罪，不是非正義的；在道德上是可怕的，卻並非不能辯護的。如果戰斗是我們的道德義務，那麼這些人的死就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維護對戰爭的限制，我們必須保護無辜者不被故意殺害，不受到恐怖轟炸，免受犯罪性的疏忽，保護他們不被漠視。

我期盼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但是我們還不是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裝作我們已經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是錯誤的。有時候，在極端的情況下，人的生命、人類團結、民族國家和個人自由的價值必須使用武力來保衛。當我們發現自己處于極端情況下的時候，我們就需要這樣一個理論、一套原則以說明我們可以正當地做什麼——以及我們絕對不能做什麼。

邁克爾‧沃爾澤
200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