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最初和靄理士的作品發生接觸是在民國九年,那時候譯者是二十歲,正在清華學校高等科肄業。在清華當時就比較很豐富的藏書里,譯者發見了靄氏的六大本《性心理學研究錄》(Studies in the Psychology of
Sex,當時全書共六冊,後來到民國十七年,靄氏又增輯了一本第七冊)。不過這部書在那時的學校環境里還是一部不公開的書,平時封鎖在書庫以外的一間小屋里,只有教師和校醫可以問津,所以費了不少的周章以後,才逐奉的借閱了一遍。別的同學知道以後,當然也有向譯者轉輾借看的。但大概都沒有譯者那樣的看得完全。青年人處此境地,自不免有幾分自豪,甚歪有以小權威自居的心理。當時也確乎有不少的同學就自動戀和同性戀一類個人的問題向譯者討教,譯者也很不客氣的就所知逐一加以解答。至今思之,真不免啞然失笑!
又過了一二年,譯者又有機會初次和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精神分析論和此論所內涵的性發育論發生接觸。記得當時讀到的他的第一本書是《精神分析導論》(A General Introduction to
Psychoanalysis),不用說,也是在書庫里自由搜索的一個收獲。同時,因為譯者一向喜歡看稗官野史,於是又發見了明代末葉的一個奇女子,叫做馮小青,經與弗氏的學說一度對照以後,立時覺察她是所謂影戀(見下文第三章第六節)的絕妙的例子,於是就借了梁任公先生在「中國歷史研究法」班上責繳報告的機會,寫了一篇《馮小青考》。譯者出國游學後,曾經把它寄交商務印書館的《婦女雜志》一度發表;後來歸國,又把它擴充成一本小書,交新月書店出版,易名為《小青的分析》,再版時又改稱《馮小青》,現歸商務印書館。這是譯者對於性問題的第一次的研究嘗試,所以敢在此一提。這一次的嘗試事實上和靄理士沒有關系,靄氏關於影戀的一篇論文發表得很遲,我們在《研究錄》第七輯里才見到它。不過見到以後,譯者也曾把靄氏的理論和小青的實例彼此參證,倒也沒有發見什麽抵觸就是了。
譯者游學和游學歸來後最初的幾年里,因為忙著許多別的題目的研習,沒有能在性的問題上繼續用什麽功夫。固然,所謂別的題目,也大都不出人文生物學的范圍,而和性的問題多少有些牽連的關系。不用說,和靄理士也不免增加了好幾分的契闊。不過,在這時期里,契闊則有之,忘懷則沒有。至少有三件小事可以作證。一、斷斷續續的閱讀過好幾種靄氏的其它的作品,其中至少有兩種是和性的問題有直接關系的,一是《社會衛生的任務》(The
Task of Social Hygiene),一是《男與女》(Man and
Woman)。二、在有一個時候,有一位以「性學家」自居的人,一面發揮他自己的「性的學說」,一面卻利用靄氏做幌子,一面口口聲聲宣傳要翻譯靄氏的六七大本《研究錄》,一面卻在編印不知從何處張羅來的若干個人的性經驗,究屬是否真實,誰也不得而知;和這種跡近庸醫的「學者」原是犯不著爭辯的,但到忍無可忍的時候,譯者也曾經發表過一篇駁斥他的稿子。三、靄氏在這時候已經是一個七十歲上下的人,學成名就,不但在性心理學上是一個最大的權威,在人生哲學與文藝批評的范圍以內,也有很大的貢獻,美國批評家孟根(H.L.Meucken)甚至於稱他為「最文明的英國人」(「the
most civilized English man」);所以在這幾年以內,坊問出版的靄氏的傳記至少有兩種,其中有一種譯者是特地購讀過的;抗戰以後,書劍飄零,如今雖連書名與著作人都記不起來,但當時曾經在《中國評論周報》(The China Critic)上寫過一篇稿子,來表示我個人對於靄氏人格的敬慕,叫做《人文思想家的靄理士》(Havelock Ellis os A
Human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