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賢雲:學問文章皆宜由章句訓詁起。此說確不可易。至訓詰則又起於語言文字之變。我國古籍保存了古代漢語書面語,記錄它的是漢字。由於古今懸隔,社會推進,語言發展,文字演變,致使后人讀古書產生了文字關卡和語言障礙。所以從漢代起就有經師學者出來為古書作注解,於是章句訓詁之學便應運而生。傳注訓詁興,字書訓詁也起,所以歷兩漢產生了一大批傳注書,又編撰出一批文字訓詁學專著,並功在當代,澤及后世。
章句,乃訓詁的別稱。古書原無句讀,所以讀古書,先得過此一關。若讀不成句,便不能得其義,那就壞了道理。訓詁,就是解釋,以今言通古語,以通語釋方言,要在得義。清代學者曾宣言:「治經莫重於得義。」此就「治經」言,若推而廣之,凡章句訓詁都重在得義。章句訓詁興於漢,初限於解釋經典文本,至六朝義疏出,釋例一變,既解經文,又疏注文,隋唐因之。宋講義理,不大講訓詁,釋例又一變。清代學者不滿意前人注疏,故又多重新作正義、集釋或疏證,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皆旨歸得義。總觀歷代傳注、義疏,精華與糟粕同在,得義共失指並存。有繼承,又有發現,范圍由狹小而擴大,解釋則后人密於前賢。訓詁重得義,是緣於實踐,因為學者讀一句書,是懂了還是沒有懂,全在意思上,意思懂了,解釋的目的才算真正達到。
我國傳統學問,有經學,又有小學。往者,治經學,必兼治小學,小學明,然后經學始可明。訓詁學為小學一種,是傳統重要學科,乃治古學的門徑。解放前,一些大學文科曾設訓詁學課,開國后,這門學科冷落多時,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學術環境寬松了,訓詁學才漸漸受到重視。這時,我在安徽勞動大學中文系任教,開始治訓詁學,寫出講義,為恢復高考后進校的學生講授,講了十多年,受到歷屆學生的歡迎。1981年5月,中國訓詁學會在武漢成立后,我加入了學會,成了會員。此后,教學和科研的重心由修辭轉向文字訓詁,側重於語義。訓詁的核心是語義,治訓詁,旨在得義。義有「義」和「意」之分,「義」,基本義;「意」,指意。訓詁或釋義,或說意,或二者兼到,不拘一格,視需要而定,要皆為訓詁義例。訓詁有傳注訓詁和宇書訓詁,前者得隨文釋義的語用義,后者釋基本義。訓詁得義,力求得正義,但或囿於觀念,或出於功能,或限於條件,所得也間雜非語義,故文獻語言里的疑闕之義,雖經歷代訓詁家注解考索,也還存在不少。二十多年來,孜孜以求,學問所得,多著為文章,大多發表過。今當閑居,又時值清明,故不揣淺陋,據以梳理,斟酌去取,著為是書,約為八章,由宇而詞而句而義例,散而述之,綜而論之,重在得義,因名之日《訓詁得義論》。書稿成,得一詩志之:「不悔當年結字緣,通經得義古今傳。毛公作傳功無量,朱子集成澤有延。常涉詁林生意地,漫游篇海著詞天。已知所欲逢時好,危坐平居一訓箋。」承蒙安徽教育出版社領導同志支持、責編萬直純編審貢獻意見,謹以志謝。內容不當之處,敬請同好及讀者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