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敲擊第一塊石片開始,人類文明正是通過人手的不斷勞作得以一步一步地向前推進,呈現出今天這樣多姿多彩的景象。工業化以來的三百年,我們將太多的工作放任機器做去了,然而機器的制作畢竟過于生硬和整齊劃一,當我們被這些生產線上制造的產品包圍的時候,突然會發覺,生活變得缺少靈性、美感和古典的氣質了。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四處尋訪他們的祖輩們用手制作和使用過的器物。瓷片、玉佩、銀簪、木器,一塊木雕板、一把紫砂壺,甚至于一磚、一瓦,它們都經歷過先人用手精心琢磨,保留有先人的體溫,鐫刻著我們民族的圖騰。偶爾得之,就像珍寶一樣地倍加愛惜,並在搜尋與把玩的過程中獲得了極大的快樂與慰藉。
傳統手工藝是我國優秀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的玉器、絲綢、漆器、瓷器和明清家具等均為世界手工藝制品中的翹楚,在制作技藝和工藝美學諸多方面獲得過極高的成就。但是,在長時期的重道不重器的儒文化氛圍中,器物的制作一直被視為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蟲小技,在歷代的官方典籍和正史中,對于匠人們的成就與貢獻的記載極為難得一見,有也只是寥寥數語,或者干脆只字不提。史籍中略為詳備可供查考的,也只有《周禮‧冬官考工記》與《天工開物》數種而已。編纂這套《中國傳統手工藝文化書系》正是要與讀者一同重返鄉村,走近手工藝作坊,拜訪手工藝傳人和收藏家,聆听幕後的傳奇故事。
說到文房四寶,不能不說的是徽州。徽州有歙硯、徽墨和涇縣的宣紙,而早在隋唐的時候,宣州產的毛筆已經享譽全國了。徽州地處一隅,能夠把歷代文人所鐘愛的文房四寶,這四件細活都打造到極致,真的是一個奇跡。而徽州又多奇人。
要說的第一個人是方見塵。方先生是黃山國畫院院長,書畫線條奔放,如行雲流水,頗得黃山靈秀之氣,而人們都習慣稱他為硯雕大師,畫藝被手藝所掩。坐在方見塵的對面,你會明顯感覺到他的魂靈並不在現場,與之對話,也常常答非所問。片刻,冒出一句︰“他們要評作者為工藝大師,作者不評,作者是畫家!”真的是不同反響。筆者見過不少有大師頭餃的人物,大多矜持得很,是為名所累也。方見塵雕硯,隨形奏刀,不落痕跡,宛若天成,曾受周昌谷、劉海粟等大家贊許。這是一個性情中人,以“顛狂寓世,刀筆游魂”自詡,寓所稱“硯父草堂”。50歲後得子,這是上帝送給方見塵的一個禮物,不過,這不會是最後一個禮物。
另外要說的一個人是畫家方增威,人稱“徽州怪才”。方先生字畫學鄭板橋,方增先先生稱其為︰“黃山一枝竹”,是享譽一方的書畫家。他在62歲時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要去中國美術學院深造。方增威在杭州九溪租了一間農合,每天早上5點起來臨柳公權的《玄秘塔碑》,然後步行去美院听課,半年下來人瘦了一圈。見到筆者說的第一句話是︰再不來,今後可能就沒機會了。讓人肅然起敬。
徽州深厚的文化積澱,一定是與這些人物有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