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庫比特的《空與光明》(2001)是他最新三部曲中的第三本書,前兩本分別是《哲學自己的宗教》(2000年)和《改革基督教》(2001年)。這三部曲,按照唐‧庫比特自己的說法,是致力于建立一種不同于以往的、以柏拉圖哲學體系為理論起點的“反實在”類型的宗教觀。
唐‧庫比特是個後現代主義者,他關注的問題不僅僅是我們在相信什麼,而且還包括我們是怎樣相信的。同時他也是一個尊重傳統的人,他尊重其他非基督教傳統的存在。但他始終認為,宗教不是由上帝或者某位在人之上的神所創造的,相反,它出自人類共同體,它被創造的理由是為了滿足某種人類本身的需要,因而它是人造的而不屬于人們認為的超自然世界。所以在這本書中,讀者始終會感受到自己已經處在一個新的時代,正面對一個新的開始,需要一種新的宗教思考。
該書在序言部分就提出了他的主題,即我們當代人需要一種不同以往的非實在論的上帝觀。過去,人們一直把上帝看作是實在的,賦予上帝以人的形象,把上帝創造的世界看作是預定的和有序的。但是在尼采發出“上帝已死”的呼喊以後,人們忽然發現上帝正在遠離我們而去。上帝創造的世界似乎不再是那麼的可信。哲學上的語言學轉向是對這一情況的真實反映。哲學家也發現,只有語言才是可靠的。世界是由我們的語言構建的,我們的交談不斷改變和發展著我們自己的世界圖景。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我們的新世界與舊世界相比更缺乏客觀實在性。以語言為基礎的世界,這就是庫比特提出的空的世界,它是空的,因而同時也是光明的。他在這個意義上借用了佛教對于“空”的解釋,也在此意義上,他打通了中西宗教。
本書雖然有18章,但是它的主旨卻一直只有一個,主張一種新的宗教世界觀,以語言取代實在的上帝。庫比特反對柏拉圖主張的二元對比,如世界/教會、身體/靈魂、現象/實在、有罪的人/神聖的上帝、時間/永恆。在他看來,柏拉圖是造成實在的上帝觀的罪魁禍首。在柏拉圖把世界定性為二元對立的形態後,幾乎所有的人,包括大部分學者都把追求那彼岸的世界視為真理的世界而窮盡畢生的精力。這樣一來,人們把自己的最真實的情感拋在一邊,將知識與冷靜、客觀性以及精確表述聯系在一起。人們在思考的時候都與它保持一定的距離,並在思想中形成那事物的表象。情感的世界與永恆的理念、知識的世界之間分化出來的各種形式都源于這一自我分化的行為。庫比特認為,這造成最壞的惡果就是人不斷地失去整體、失去自我。關于這一點,他與海德格爾的意見是相一致的。
《空與光明》所論述的是一種通向新的思考的道路,它並不主張建立另一種新宗教。它的目的在于讓人們擺脫舊式的思維習慣,引發人們對日常生活和日常語言的再審視,從而得到真正的快樂和喜悅。在《空與光明》中,我們可以看到,庫比特本人也正在經歷一個思想的發展過程。他的理論的實踐性更強,對目前暮氣沉沉的對教會日益失去信心的人們是一個極好的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