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梁山英雄譜》,孟超文、光字畫。二次大戰期間,在香港連續發表的。當時我在延安,沒有看到,解放后,聽光宇談起過,仍未見畫。一直到光宇逝世后,才看到經過輾轉二三次的復印本,或根據復印的模寫本。雖然圖像模糊,比原稿大為減色,但線條骨架,精神氣韻,仍極動人,所以久久不能忘懷。
如今,孟超光宇,均已不在人世。
孟超也是相識的。十年動亂中,因為寫鬼戲,遭「四人幫」迫害,他的文采,眾所周知,不須多贅了。光宇的畫,我還要說幾句。因為我們是同行。
光宇一九○○年生,一九六四年逝,享年六十四歲。
在逝去的故人中,人與作品最令我不能忘懷的就是光宇了。——他逝去二十年,恍如昨日。一方面感到他不在,生活中失去了極為重要的一個砝碼,一個合成因素,無論是:友情、藝術、事業……意識到失去的是真實的,無法彌補的。另方面,光宇又似一直存在9他與他的藝術影響,一直在起作用,有如陳酒,愈久而愈醇,活在人們的心中,不再是句虛話了。
因之,光宇之在與不在,總有些迷離恍惚。
我與光字是忘年交,我們相差近二十歲,二十年代,他正當壯年,意氣風發,他是一個成熟的畫家,編輯9我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投稿者。
后來,幾十年相處,一起工作,亦師亦友。而師是主導方面。因此,我談他的藝術,可能有偏愛,——對藝術,如沒有偏愛,也就沒有風格沒有特色,沒有流派等等了。我盡量避免以偏代全。好在這不是對光宇的藝術作全面鑒定,這只是一家言耳!
《水泊梁山英雄譜》,我以為它將在中國插圖史上,占有光輝的一頁。
我先說說畫梁山英雄的難處。自從《水滸》傳世以來,特別是明清兩代,可說家喻戶曉,男女老少,各行各此,各階層,每人心中都有一個武松,都有一個李逵和石秀等等。作者如沒有豐富的生活經歷,高度的藝術修養,就滿足不了讀者的審美要求。此其一。第二,自小說廣泛流傳以來,綉像插圖版本,不勝統計。戲劇、繪畫、電影以及工藝品等等,各方面的藝術工作者,都為水滸英雄創造形象。其中有明陳老蓮的《水滸葉子圖像》等優秀作品,也有質量很低的市井作品。不淪好壞,都在人們心目中留下了印象。第三,我國歷史悠久,畫歷史畫有極大難處。宋距今六百余年,關於風俗習慣、服裝道具等等,都無法找到可靠材料,因為文人畫抒寫性靈,脫離現實生活。山西的元代壁畫和宋的幾塊畫像磚反映了宋人生活,但只是鳳毛麟角。直到解放后,河南出土的宋墓,才有幾塊反映當時上層生活的壁畫。最近才出現了幾本服裝史之類的工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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