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地圖

序 認識一個女人，也就認識了一片街道
到底是上海人
她在上海生活了二十五年，留下了太多的故事、嘆息和滄桑。
到底是上海人
舊家
這所房子有著張愛玲家族的太多的回憶。
舊家
尋找
四明村
公寓
張愛玲說，公寓是最理想的逃世的地方。
開納公寓
明月新村
偉達飯店
愛丁頓公寓
客廳
浴室
相依
陽台
愛情
美麗園
德國鄉村俱樂部
枕流公寓
程霖笙公館
卡爾登公寓
華懋公寓
重華公寓
白禮登公寓
陝南公寓
花樣年華
中國人嘴里的“花樣年華”，不是已經有了遲暮之感了嗎？
讀書
品位
街道
附 一條弄堂，一段故事
影像的訴說

張愛玲去了個，又回來，穿一雙軟底龍鳳秀鞋，沒有了肉身，所以輕盈，楊柳細風一般，縴縴然，始終走在我的前面，帶我去看她曾經居住的房子和街道，她說，她寫出來的只是一點點，有許多沒有言說的生命把緘默的靈魂留在了那里。

一九一九五年，我在新加坡的河邊對朋友說︰我要回去，這里像花園，可是和我有什麼管呢？這里的街道、這里的房子里，是沒有我的故事的。後來我去倫敦，住在一個古老的酒店里。初秋，已經有了涼意，水汀 的溫柔的貼在床邊。我拉開窗簾，看見一排三層樓的房子，覺得很像小時候居住的紹興路，一股鄉愁溢漫上來。很久以來，由于無知、習慣、狹隘和漫不經心，對于自己出生、成長的上海熟視無睹，一直站在它的門外。張愛玲輕輕的過來，領了我進去。我需得敲門，她不要的，因為是她自己的家。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六日，張愛玲編寫的話劇《傾城之戀》在新光大戲院（寧波路五八六號）上演。連演八十場，場場爆滿。二零零三年七月的一個下午，我和攝影師湯姆去拍新光大戲院。站在意大利中世紀建築風格的外浪下，想起學生時代，上電影課，在這里看安東尼奧的影片《放大》。片子末尾，鏡頭從特寫推成大全景，空空的草地上，只有攝影師孤零零的身影，他漫無邊際地走出了畫面。——它似乎在說，當人們真的介入生活時，卻找不到生活的內在的聯系，一切是那樣的雜亂、偶然、浮光掠影、無從追尋……如同巫婆手上的線團，開始，它引著你走，到了森林里，它突然消失了，出現了無數的線頭，你心甘情願的迷失在里面。

那天在巴黎，本意是去里茲酒店追逐戴安娜王妃的痕跡的，不料卻看見了蕭邦住過的地方，看見了旺多姆廣場上海明威喜歡的大窗子。巴黎太豐富了。上海也是如此。我在尋找張愛玲故居的時候，一條線索引出另一條線索，一個故事掩蓋了另一個故事。本來只是在找一的，不料二和三卻自動地跑了來。上海真真的是盛宴，你要，它就給，放佛取之不盡，放佛宅心仁厚。只是，如果沒有了張愛玲的文本，我是不能夠如此真切的感覺到上海的。

一日，在衡山路和一位編劇一起吃。她是杭州人，前幾年移居上海。隔著玻璃，是以前的畢卡地公寓（衡山飯店）。吃完了牛排，盤子里剩一些薯條，本來就沒有什麼計劃，話題全是意識流的。她忽然說，上海真的是藏龍臥虎的地方。隨便遇見一個人，問問他的出處，都是一部好看的電視劇。

真的是這樣的。

認識一個女人，也就認識了一片街道。

我之追尋張愛玲，比如一場單戀，糾纏痴癲，不棄不離，地老天荒，隨了她的步子，竟是沒有回頭的走去。又比如探寶者，輕微的蛛絲馬跡，亦如至寶，驚喜不及，拿起電話與朋友分享，那便廂，朋友淡然，語氣間只是敷衍而已。驀然醒轉，知道自己已經陷得太深。

一九九五年，我在新加坡。我的護照被美國大使館拒簽，采訪張愛玲的計劃成了一個永遠無法兌現的願望。就在那年的中秋節，張愛玲在洛杉磯公寓里飄然離去。那天夜晚，我正在新加坡的貴都酒店采訪台灣作家羅蘭。羅蘭的年級與張愛玲相仿，穿一件淺藍碎花的睡衣，舒服地倚在一個柔軟的大靠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