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I (摘錄)
如果你覺得諾拉・艾芙倫很逗趣,如果你喜愛南西・米特福德的作品,如果《BJ單身日記》讓你爆笑出聲……那你肯定會愛上海蓮・漢芙。她風格獨具,她有自己的口吻,她有那種來自二十世紀的聰明紐約女士才特有的、他人仿效不來的姿態―她什麼都不在乎。
這本薄薄的《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是海蓮・漢芙在一九七〇年出版的第一本書《查令十字路84號》的續集。這本書讀起來又生動又明快,我在一趟從倫敦飛往巴黎的旅程中,便狼吞虎嚥地把它一口氣全看完了。
漢芙女士不僅巧妙地添加了喜劇色彩,她也從不吝於表達自己的個人意見。她常常會在要強調個人意見的時候於整句句子使用大寫。基於這份精神,我現在要說一件出版社可能會希望我不要說的事情。(
但是,就像海蓮可能會說的:出版社就去死吧。)總之,我要說的是―我大概不應該這麼說―如果你先讀過《查令十字路84號》,你會宇宙無敵多倍地更加享受閱讀這本書。但那本書是另一間出版社出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應該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但我還是得繼續說下去。漢芙的第一本書《查令十字路84號》,是將漢芙和「馬克斯與柯恩書店」的職員們―書店在倫敦的地址便是「查令十字路84號」―從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九年的一系列書信往來集結成冊。你如果沒有先走一趟《查令十字路》,便無法真正享受《重返》,因為那正是海蓮・漢芙這位非凡之人精彩絕倫的出場介紹啊!
一九一六年生於費城的海蓮・漢芙是位劇本分析師兼作家,她居住在紐約的上東區。秉著對英國及其人文風情的仰慕,她開始與法蘭克・鐸爾―「馬克斯與柯恩書店」的經理―通信,好購得在曼哈頓難以買到的英國書籍。她信件裡的書單包含了艱澀、當時已絕版的許多書冊,像是華特・薩瓦吉・蘭鐸、李・杭特,以及約翰・紐曼等人的著作。
從海蓮寫給法蘭克・鐸爾的字條可以看出,她是一位才智與性格兼具、異常博學的女人。隨著歲月過去,她寫給鐸爾的信件從正式又禮貌的態度,逐漸轉變為熟稔又風趣的內容。我最喜歡她在一九五二年九月十八日所寫的那一封,內容是:「現在,給我聽好了,法蘭克,漫漫冬天眼看著又要來了,而我兼差幫人帶小孩時可不能閒著,所以,亟需讀物!—你別光坐在那邊,快起身去幫我找些書來!」―漢芙很快就開始收到其他書店店員寄來的信。最後,甚至連店員的老婆與女兒們,也都喜歡上了這位坦率的紐約客,並開始寄信給她。
這些信同時也記錄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英國,在重建家園時苦樂參半的過程。海蓮很快便發現,就算是在戰爭結束五年之後,她這些倫敦的筆友們仍不幸地缺乏大部分美國人視為理所當然的物資。儘管她絕對稱不上是一名有錢的女子―她負擔不起親自拜訪倫敦的費用―但她開始寄聖誕節和復活節禮籃給書店的職員們,其中包括了像是牛舌罐頭、乾燥蛋和整塊火腿肉等珍饈―一直到一九五〇年初,在大部分的英國地區,一整塊完整的肉都還算罕見的奇觀。
在這二十年之間,海蓮跟這些她從未見過的人們建立起非凡的友誼。相信我,那些在Facebook上不斷更新照片跟影片的「好友們」的交情,跟這些人們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法蘭克・鐸爾於一九六九年去世。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海蓮自己最為意外―《查令十字路84號》在一九七〇年出版時便蔚為風潮。海蓮受到海外的矚目,而英國的傳奇出版社「安德烈・德意屈( Andre Deutsch
)」更決定要把這本書引進英國。對海蓮來說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出版社希望她為這本書的發行事宜來一趟英國,這也讓她終於得以負擔一趟倫敦的旅行了。於是,在五十五歲的年紀,海蓮終於拜訪了她心心念念的英國,而《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便是她這趟圓夢之旅的日記。
讓我無法停止閱讀這本書的原因有二。第一,這是個有關中年夢想成真的迷人故事。第二,海蓮・漢芙是位徹頭徹尾的神經質紐約客―我最喜歡的女主角類型。
普隆姆・塞克斯 Plum Sykes( 英國知名記者、小說家)
推薦序 II (摘錄)
即使紀元已邁向二十一世紀的第三個十年,網路電商也已取代大部分的消費行為……查令十字路,依舊是世界上最悠久的書店街之一,是最富盛名的文學街道。
曾和阿道夫・希特勒通信的「富遙書店( Foyles )」;吉卜林曾用過餐的「牛排俱樂部( Beefsteak Club )」;曾上映過格雷安・葛林的《布萊頓棒棒糖( Brighton Rock )》與沃爾特・格林伍德的《依賴佈施之愛( Love on the Dole )》的「加利克戲院」;保羅・索魯與V.S.奈波爾的心頭愛、專賣初版書的「貝爾、布克與拉德摩爾( Bell
Book & Radmall )」;作家亞瑟・米勒歡度八十大壽、藍燈書屋為A.S.拜雅特受封大英帝國女爵而舉辦慶祝酒會的長春藤餐廳( The Ivy ),以及許多大型連鎖或獨立書店……都是以查令十字路為中心,坐落於方圓五百公尺的範圍之內。
當然,要聊聊「文學的倫敦」以及「文學的查令十字路」之前,首先要來談談:「文學的( Literary )」的定義。我們可以生硬地引用《牛津英語字典》中的解釋:「關於寫作、研究或文學性的內容,特別是被視為有價值的形式特質。」用更口語的方法來說,所有「文學的」人事物,不僅與寫作這個行為有密切的關聯,更往往具有強烈、明顯或主要的風格,並且「刻意創造出特別的情感效果。」
因此,無論是高大尚、擲地有聲的傳世經典,或是被認定成「為大眾市場服務」的流行作家,都是「文學的」的討論範圍。因此,歌德、史威夫特、勃朗特姐妹的創作是文學,古龍、丹布朗、JK羅琳的作品也是文學。實際上,假使我們回到十九世紀,你會不意外地發現,現代所認定的文學家凡爾納,在維多利亞時代便是位不折不扣「為大眾市場服務」的流行作家,他的作品力求「感同身受」,甚至還按月連載──當刊載凡爾納最新連載小說的期刊雜誌或報紙隨著輪船漂洋過海到紐約時,便有一群心焦如焚的讀者在岸邊向未靠港的水手們吆喝著詢問:「《海底二萬哩》的尼莫船長後來怎麼了?《環遊世界八十天》的福格過了舊金山,下一站去了哪裡?」
當年凡爾納、狄更斯、史帝文生等人所扮演的角色,都曾為公眾生活「提供另一種生活的可能,迥異於現實的冒險想像」, 他們筆下的地質學家奧托・李登布洛克( Otto Lidenbrock )、身世坎坷的艾米・杜麗( Amy Dorrit ),或多重人格的哲基爾醫生( Dr. Jekyll
),功能皆不亞於我們所熟悉的蘭登教授、哈利波特或諾曼・奧斯朋。當年被認定為品味低劣的二流作品,如今則成為學院關起門來解構分析的「重要文本」,若莎士比亞生活在現代,相信也會對於自己的作品受到如此崇拜而感迷惑、不解。
但也因為如此,這些文字創作在歷經歲月的淘洗、沖刷與沉澱過後,便將那些曾經精心描摹過的街道、食物、氣味、對話與情感生活,匯聚成我們所熟悉的「文學的倫敦」。數百年來,作家、出版人、書評及書商在此地相遇,逐漸發展出獨特的社群聚落。其中,查令十字路的傳奇與世故,更透過一九七○年的《查令十字路84號》,受到全球讀者的關注與喜愛。
我在多年後踏上查令十字路,原址的「馬克斯與柯恩書店」幾經易手,早已成為隨處可見的咖啡廳( 幾年後,又變成了速食帝國麥當勞的據點),但附近仍有一塊鐵牌,為我們紀念這段與書相遇的動人故事。
無論是《查令十字路84號》或《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俯拾即是愛書人靈光乍現的狡黠,以及讓人好氣又好笑的小心機。作者海蓮・漢芙即使面對「文學的英國」,也從不吝惜展現她的聰慧、牢騷及小心眼。這也是為何在多年以後,旅人們依舊會手持《查令十字路84號》或《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悵然若失地站在如今的麥當勞門口。透過這兩本著作,海蓮・漢芙向我們展現一個世界,一個透過愛書人與閱讀者所看見的成住壞空,而讓你我深情流連的世界。
謝哲青( 作家、知名節目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