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一場精采的紙上「公路片」
這真是一本很好看的少兒小說,只要一翻開,很容易就能進入書中的情節,其明快的節奏、尋親的故事主軸,也深深吸引著少兒讀者,讓讀者能自然而然地讀下去。
這也是一本很有誠意的少兒小說。對作者塞拉利爾而言,這本書的主要讀者非常明確,就是──少兒。他不賣弄寫作技巧,而是以非常樸實、非常誠懇的筆調,講述一個關於愛與勇氣的故事。
「兒童」與「文學」兼顧
塞拉利爾選擇以一種全知的觀點來說故事。第一章的第一句話這麼寫道:「這個故事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開打後不久,主角是一家姓貝立克的波蘭人。」簡單的兩句話,便把這本書的時間、背景和人物,交代得非常清楚。
故事進行到一半,作者似乎擔心讀者會搞不清楚(畢竟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或是猜想大家讀著讀著會淡忘前面交代過的一些劇情,因此還特意藉由一位英國軍官的家書,替讀者將劇情的脈絡整理一下──這個安排真有意思,讀來也不會太過突兀。
我一直覺得,優秀的兒童文學必須把「兒童」和「文學」這兩個關鍵字,做最好的融合。如果太重「兒童」,文學性必然不足,時下有很多作品喜歡製造低俗趣味、老拿不雅的事物來製造笑點,還理直氣壯地宣稱「孩子們喜歡」,就屬於此類;但如果太重「文學」,必然又曲高和寡,很難接近孩子,各個圖書館裡頭那些為大人推崇、孩子們卻普遍「看不下去」的作品,就是這樣。兼具「兒童」與「文學」,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塞拉利爾便處理得恰如其分。
貫穿全書的「銀劍」
本書叫作《銀劍》,因為「銀劍」是貫穿全書的重要物品;確切地說,「銀劍」是一把漂亮的拆信刀,是一項信物。現在的孩子們,知道什麼是「拆信刀」嗎?遠在沒有電腦和手機的「恐龍時代」,人們會互相寫信。接到信之後,如果暴力地撕開,信封就會變得破破爛爛的;如果用剪刀將封口剪開,或是用拆信刀把封口挑開,這封信被打開之後,看起來就斯文多啦。
故事從1940年初開始說起,此時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爆發還不到半年。貝立克先生是一位小學校長,一天夜裡,納粹突然來到他們家,抓走了貝立克先生,當時老大露絲還不到十三歲,二弟艾迪十一歲,小妹妹朗妮才三歲。他的妻子隨後也被抓走,三個孩子則幸運地及時逃出,躲到城裡另一頭的一個地窖裡,就這樣熬到了戰後。
在這期間,老二艾迪失蹤,而亂世棄兒模樣的伊安加入了由露絲和朗妮組成的小小的家。露絲從伊安這兒發現了那把銀劍。這把銀劍,大約五英寸長,劍柄是銅做的,上面刻著一條噴火龍,是貝立克先生送給妻子的生日禮物。露絲這才知道,原來爸爸逃出了集中營,並在已成廢墟的家裡遇到伊安,而伊安很喜歡這把銀劍,堅持索要,爸爸便送給了他。作為交換,如果伊安有一天能見到自己三個孩子中的任何一個(別人告訴他,三個孩子一定都已經死了,可是貝立克先生仍然抱持著一線希望),請伊安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並且準備去瑞士找他們的媽媽,要孩子們盡快前去團聚。
當露絲得知這個令人激動的消息之後,一場尋親之旅就此展開。後來,他們還在途中先找到了艾迪。
這把銀劍就這樣將幾個重要的角色統統聯繫了起來。它的意義,就如同伊安後來所言,「成了一個家人之間的約定」,也是他們的「嚮導和生命線」,因為在命運的安排下,貝立克先生遇上伊安,伊安後來又遇見了露絲,而得以把貝立克先生重要的口信傳達給露絲。這把銀劍讓他們充滿希望,儘管困難,這夥孩子們依然備受鼓勵,如此才能咬緊牙關繼續他們的旅程。
尋親之旅好比「公路片」
在這場尋親之旅中,孩子們也有不少的體悟。其中,最令人動容的就屬艾迪的感受了。艾迪說:「我恨那些抓走爸爸媽媽的納粹,也恨那些炸我們房子和破壞我們城市的德軍,但不是每個德國人都是那樣。」
是的,雖然發動戰爭的是德國,但並不是每一個德國人都是大壞蛋。在幫助這些孩子的好心人中,就有德國人。相信《銀劍》一定能讓孩子們體會到閱讀的樂趣。希望大家在讀了這本書以後,除了反戰,以及永遠都不放棄勇氣和希望之外,也能經常提醒自己凡事不要那麼以偏概全。「以偏概全」經常帶有成見,應該極力避免。
這本書就和大多數的兒童小說和兒童電影一樣,大人不僅多半都是配角,而且幾乎都是好人。如果以電影來比喻,《銀劍》屬於頗為典型的「公路片」,主角在開場不久,就有著明確的目的地。隨著主角前進,路上會遇上一些「工具人」,為主角提供幫助,劇情也隨之不斷向前推進。這些「工具人」在完成任務之後,多半就不會再出現,除非是作者另有重用,要作為伏筆(譬如《銀劍》中那對巴伐利亞的農夫夫妻)。最後,主角到達目的地,故事便就此結束。在《銀劍》裡,幾個孩子一路上得到了很多大人的幫助,如果沒有這些大人的協助,他們恐怕很難完成從華沙出發、前往瑞士尋找父母這樣的壯舉。這是一部難得的好作品,如果非要對本書做一點挑剔,大概是整個過程似乎有些過於順利了,唯一和主角們過不去的「大BOSS」,也就是故事接近尾聲時那場令人心驚的暴風雨而已。
最後,我想向譯者趙永芬女士致敬,多虧有趙女士如此流暢的譯筆,我們才得以欣賞這麼棒的故事。
文/管家琪(兒童文學作家)
導讀
在戰爭的苦難中擁抱希望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人類史上規模最大、死傷人數最多的戰爭。戰爭牽涉到全世界絕大多數的國家, 歐洲更是整個戰爭的引爆點。 其中, 德國入侵波蘭,被史家公認為二次大戰 ( 或者是歐洲戰場 )
的開端。《銀劍》的故事,就是從戰爭爆發的這個時候開始的。作者伊安.塞拉利爾是一位和平主義者,他倡議世界和平,反對戰爭。故事的主角設定為波蘭人,別具意義——波蘭位於歐洲中部,夾在東、西歐之間,特別是在俄國與德國環伺下,多次滅國與復國的悲與喜,突顯災難降臨的必然。
華沙,波蘭的首都,災難的城市。作者這樣形容:「到處看起來一片淒涼,連一點聲音也聽不到,簡直就跟到了滿是隕石坑的月球一樣。令人驕傲的漂亮家園沒有了,只剩下倒塌的牆壁;整齊的街道不見了,只看見一堆又一堆高得像山一樣的碎磚塊……」原本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因為戰爭的緣故,被迫分離、流離失所。父親被抓到集中營,母親被抓到德國,三姐弟流浪街頭。故鄉,被無情的戰火摧殘, 光要在這裡活下去,
都非常不容易, 想要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無異是天方夜譚:「納粹衝鋒隊闖進校長家門的那天晚上,約瑟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克勞斯太太說的是真的嗎?納粹是不是把他妻子抓走了?他們究竟有沒有回來把房子連同三姐弟一起轟掉?」
瑞士,母親的故鄉,是家人團聚最有可能但也是機會渺茫的見面地點。作為永久中立國,瑞士是三姐弟流浪的終點,作者似乎有意使之成為華沙的典範,藉此終結災難城市的宿命。逃離華沙,遠離故鄉,為了活下去,為了尋找親人,走進瑞士才有團聚的可能。從波蘭華沙到瑞士康斯坦茨湖,從戰爭爆發到結束,從德國人到蘇聯人、美國人,敵我難分的險境下,對於從未經歷戰火蹂躪的世代而言,這戰爭場景也許難以想像,但這段歷史確確實實地考驗著彼此的人性。
歷史的仇恨,該如何化解?當弟弟艾迪遇到德國鎮長與農夫時,說出了超越這年紀該有的話:「我恨那些抓走爸爸媽媽的納粹,也恨那些炸我們房子和破壞我們城市的德軍,但不是每個德國人都是那樣。」在戰爭中沒有真正的贏家,二戰對後世的影響深遠,告誡人們勿以己身偏狹的觀念歧視非我族類,不應該以種族、膚色、階級性別、工作,有所歧視,學會多元包容,尊重不同態度,才能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
小說的名稱「銀劍」源自於一把真實的拆信刀,大約十二公分長,銅製的劍柄上刻著一條噴火龍。這把銀劍在故事中是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不僅成為貫穿整個故事情節的重要信物,更是相信家人還活著,期待能夠團圓相聚的希望,同時賦予彼此克服重重困難的勇氣。拆信刀在過去是歐洲貴族尊榮的象徵,代表識字能力,更代表地位尊貴。父親約瑟是位小學校長,姐姐露絲在流浪過程中,除了要照顧弟弟妹妹外,還能繼承衣缽,辦起戰地學校,照顧孤兒們。
此時此刻,拆信刀,更代表著收到家人信件,或是任何訊息的希望。「每當他想在一個地方待下來的時候,只需要看那把銀劍一眼,就足以讓他打起精神繼續向前走。」隨著電子郵件、手機簡訊、通訊軟體的盛行,書信往來逐漸被新媒介取代的今天,拆信刀褪去其實用價值,但在二次大戰以前,特別是戰爭期間烽火連天足抵萬金的家書別具意義。此時拆信刀的重要,不只是傳統貴族或知識分子品味的展現,更是揭開遠方最愛的家人平安與否、作為親情連結的重要象徵。
姐姐露絲透過戰地學校講故事給流浪兒們聽,他們最喜歡聽舊約聖經的故事,特別是〈被困在獅窟裡的但以理〉。「她想到了他們三姐弟的故事。他們現在就好像在獅窟一樣的困境裡,獅子就是生活中躲不掉的寒冷、飢餓和困苦,如果他們能像但以理一樣耐心又忠心,那麼終有被解救的一天。」姐姐在戰爭中繼承爸爸衣缽變成老師,弟弟因為戰爭不得不培養了多種生活技能,在逆境中發展潛力,在苦難中淬煉靈魂,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孩子應當惜福感恩,更當用己身所學,溫暖他人,只要不放棄希望,堅持到最後,就會有奇蹟出現。
《銀劍》是一部兒童歷史小說,很兒童、很歷史,也很小說。很兒童——以充滿魅力的文字、兒童喜愛的冒險故事,娓娓述說三姐弟的成長之旅,是生命教育的最佳題材;很歷史——故事真實呈現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種種面貌,細細描繪頹敗的城市、戰亂的紛擾以及人們內心的絕望與希望,是和平教育與歷史結合的最佳範本;很小說——故事情節曲折,節奏明快,目不暇給,是文學教育的好讀本。現在,準備好,在戰爭的苦難中擁抱希望。
文/黃啟清(臺北市建成國民中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