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甘願披沙揀金作傻子
這幾年旅途服事，漸漸感覺年歲在身體上出現變化，腿腳都沒有過去有力，可以長時間走或站，或者上下階梯無障礙。跑亞洲這麼多年，初次感覺亞洲的階梯怎麼如此多？往往讓我的膝蓋不堪負荷。且開始仿老人家，只要有地方坐就不要站，這些不都是年歲的痕跡？
身體開始下滑不俐落，更讓我常會思考自己手所做的工是否合神心意？有沒有果效？因為我們的身體好像庫藏不多、貨源有限，且出貨後就無法再補貨。一次次地遠征，對身體的折舊率尤其大，我們是在用身體來作文字人的「贖價」，想帶領一批被「埃及」綑綁的文字人出埃及，進入神的「應許之地」。
如此，就不再能投資風險較高或者見不到投資報酬率的工場了。雖然我們對新開發或是否延續開墾一個工場一向會做謹慎評估，但是這些年來在華人地區穿梭撒種，也難免會覺得自己做的就是「披沙揀金」的工作。
每年我們的事工雖然會接觸大約千人左右，但就像馬太福音廿二章14節所說：「被召的人多，選上的人少。（Many are invited, but few are chosen. NIV）」或者用信息版聖經來說，「很多人受邀請，只有少數人來得成。（Many get invited; only a few make
it.）」在眾多「文學愛好者」中，能真正找出「認真的文字人」少，至於那些長期願意被神選召磨練成為「文字事奉者」的，就更有限了。
這有點像摩西帶領兩百多萬的人出埃及，其中三心二意的人很多，也有一代人因為信心不堅無法進入（照信息版聖經就是can not make it，到不了）。那需要怎樣的心志，才能帶領大批會眾長途跋涉那樣險惡的沙漠環境？我又該用何種心態來做這樣的長途跋涉？
二十多年前，曾以作者身分和宇宙光去台灣高雄舉辦文字講座，面對少於十人的冷清場合時，那時的宇宙光主編邵正宏向台下說了一句話：「我們不求人多，只求再能出現一個莫非就夠了。」我想他說的不是指寫出什麼成績的我，而是那種願意放下一切，用一生力氣來專注投入文字事奉的傻勁。他的意思是，像我這樣的傻子若能多幾個，基督教的文字工作也許就有盼望了？
還記得那次雖然人數少，但也有一個是從嘉義騎機車騎了五個多小時來參加的姊妹。我心中就在想，我老遠從美國跑到高雄，很可能就是為了神揀選的嘉義這一位姊妹。
老實說如果摩西可以選擇，他可能會全部都選迦勒和約書亞這兩種人吧？但是，他無從選擇。眾多以色列人都想要出埃及，只是有的吃不了苦，有的信心不夠，有的還會回頭戀慕埃及……。很難說為那許多「不成材」的會眾陪盡他的壯年值不值得，但我讀到的卻是，每次會眾抱怨時，摩西的反應會從生氣憤怒，到轉而面對怒氣沖沖的會眾俯伏在地，生命姿態似乎愈來愈低，生命高度卻愈來愈高了。
2017年在服事旅途中靈修，更從摩西的例子發現自己代禱的層面很淺薄。當讀到摩西發現神對百姓背逆的審判時，對百姓的熱愛憐憫之情，使他願意犧牲性命，「倘若你肯赦免他們的罪……不然，求你從你所寫的冊上塗抹我的名。」（出埃及記32：32）我看到他為百姓獻上了一個如此令人感動又無私的禱告，甚至到一個地步，情願以自己的名字從神的生命冊上被塗抹掉，來換取神對百姓的赦免。霎時覺得自己為所牧養的文字人的生命禱告有太多保留，也有太多需要成長的空間。尤其為一些感到愛不下去、或恨鐵不成鋼的「百姓」，更需要在禱告中求負擔，到一個程度也願意將自己名字從神的生命冊上被塗抹，來換取神為對方的赦免。
真要求神的憐憫！也求神幫助我的禱告可以更像摩西，以神的心為心！
有次在台灣衛理公會文字營中，重新「認識」了《論壇報》記者何毓芬和路加傳道會執行編輯蔡慧玲，也讓我很有點反思。
那次台灣營會沒有住宿。因此當第一天晚上營會結束時，我發現這兩人拖著行李要去台北火車站打尖，有點意外。一問得知兩人是從台中上來的，而且他們還年年都來參加，不管我是和宇宙光、文協機構還是衛理公會合辦，他們都盡量請假來參加。據說論壇報請假相當困難，去年就沒請成，何毓芬就不斷要求上司讓她來採訪，因此前一年她只來了一天就離開了。這年她則是用自己的年假來全程參加。
那晚兩人看著我的眼光好像看到親人。我更從他們的眼光中看到「傻勁」，這是傻子與傻子相認的眼神，千里投親。
她們兩個人的結識，也都是因為五年前第一屆宇宙光文字營。那時候何毓芬是從屏東上來，蔡慧玲則仍是《論壇報》編輯（後來也轉任過《國度復興報》等）。自那以後只要可以，她們都盡量一起來，同住一間房。
她們都說，就是在五年前得到呼召，然後年年在文字崗位上衝鋒陷陣，再把所有的委屈與挫折帶到文字營裡來得到餵養和修復。而我卻因為每次來台灣都是和當地機構合作，無形中無法和學生間有更親密的連結，直至這次，我才真正地和她們有比較深入的對話，也才感覺到她們年年投靠「親人」的心。
從她們在「華山論道」那晚的分享中，可以看到她們想要「進入應許之地」的心。這成為神給我莫大的鼓勵！再從摩西禱告代求的例子，我看到自己還需要把這些「百姓」，也就是學生，更擁抱入懷，更為他們祈求，甚至到一個地步，願意把自己從「文字的冊上抹去我的名字」，而讓他們的名進入。
誠然，披沙揀金的工作不易，很多時候還會讓人氣餒。但我何許人也？在過去教會牧養中就學到服事的時間表有三：神的時間、受服事人的時間，以及我的時間。跑得最快的往往是我的時間，常覺得對方「應該」成長了吧？「應該」準備好上陣了吧？怎麼還站不起來？結果神讓我了解到三個時間中，最不重要的就是我的時間。我因而學會了等候。
我也常邀請創文的同工和我一起作傻子來投入。我們不只是用一生的努力來推動文字事奉，也願意竭力成全他人的筆，不怕他人抱怨或質疑，乃願幫助他們也進入神的文字冊中。
在我「道成肉身的寫作」一課中提到十字架道路，說到十字架道路的特點就是：過程充滿拒絕和否認，完成託付的方式不同於常理，結局是一種超越。
尤其像楊腓力在書中所說：「耶穌第一次在歷史中的參與，並沒有解決地球上的所有問題，但卻呈現神國的異象，破除屬世幻象的咒語。」
我們創文的使命也不在於解決所有文字人的問題，我們只在呈現神國的文字異象，破除屬世文字幻象的咒語。然後，幫助他們進入神要他們進入的「文字應許之地」。不知正在閱讀此文的你們，是否願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