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透明的德國
身為一個NGO工作者,我總是提醒自己,每年夏天要去一趟德國,而且通常是柏林,這個城市對於我來說,像一個重要的提醒,這個城市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在進行從歷史中吸取教訓的迷人工程,讓居民和遊客認識到包括納粹時期和東柏林共產黨專制政權時期在內的城市歷史。
在這不斷蛻變的過程中,不只加入東西德的政治意識形態,也加入經濟,性別,藝術,科技,移民,難民,宗教,讓柏林成為「寬容」的中心。這座城市,每一天都在學習著如何權衡「公平」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為了達成「正義」所需要的勇氣,維護「自由」所需要的寬容,同時對於「進步」除了個人利益的犧牲、物質金錢的追求之外,當然應該要有更先進的想像。
而「寬容」的特質,對於像我這樣一個為公民發聲的NGO工作者,是不可或缺的元素。每次走在柏林的街道上,看到每一棟新建的公共建築,就看到讓人安心的證據:1990年以後建造的所有公共大樓都是透明的。就像貝淡寧(Daniel A. Bell)、艾維納‧德夏里特(Avner de-Shalit)在2012年合著的《城市精神:為什麼城市身分認同在全球化時代這麼重要?(THE SPIRIT
OF CITIES: Why the Identity of a City Matters in a Global
Age)》這本書中的第七章「柏林」當中說的:「『透明』似乎是城市承認其過去已經成為將來的一部分的方式,它總在那裡,沒有辦法隱藏或掩蓋。這是『與過去和解』的觀點的一部分,這種承認是透過建築長時間地認真地看待過去的靈魂探索問題。雖然對許多人來說,這似乎是柏林人的負擔,但他們被不斷地提醒前輩不堪的過去,透明和與過去和解也幫助人們在犯下罪行的地方發揮作用。」
我相信,一個治理(governance)者會看到另外一個不同的德國。
但在德國,尤其是柏林,每個人都有權擁有一個不同的故事觀點。
我想到來自中國的美籍獨立記錄片製片人、導演劉暢,幾年前也出過一本《搭車去柏林》的書,紀錄他在
2009年的夏天如何從一路只靠陌生人的幫助,用招手搭便車的方式前進,從北京一路到柏林,途經13個中亞與歐洲國家,經歷88個陌生司機,100天的未知旅行,16000公里的路途,劉暢選擇以柏林作為這趟獨特旅程的終點,一個即使費盡千辛萬苦也值得到達的終點,想必也有一個跟我完全不同的故事觀點。
而定居在南非的德語教師宇文榎,也在德國改變的現在進行式當中,得到了許多養分,決定寫成《不光彩的德國》這本書。
劉暢和宇文榎,當然是完全不同的,但他們為自己生命的階段共同選擇了德國作為閱讀、理解世界的里程碑,卻有著獨特的意義。
我之所以確切知道,因為我也是如此。
我選擇柏林這個城市學習寬容,是因為這個城市一直在進行從歷史中學習的工程,我對於這個工程的可行性感到好奇,也對於人們從歷史悲劇中學到的正面教訓,在瀕臨絕望時感受到希望。
不只是柏林,德國的寬容表現在「協商民主」,也就是設計政策之前或之後的全民協商過程,相信民主的價值在於其「開放性」和「全面性」,而不只是表面的「包容性」,所以才能擁抱少數民族、新來者、移民或在法律上及實踐中充分參與權被排斥的族群,像是婦女、同性戀者、少數民族和窮人。
無論在劉暢還是宇文榎的眼中,德國柏林似乎是那些關心寬容精神者的聖地,但這座透明的城市裡的居民,似乎仍然有所懷疑,這個情況隨時都可能一下子轉變為不寬容。柏林這座「寬容之城」,是否有必要建立一個政治文化的制度體系,來防止柏林墮落成種族主義和暴力的新時代?
但作為一個參觀者、朝聖者,無論花多長時間,我們都還是會對於透明的柏林,透明的德國感到驚異不已,相對照於我們所來之處,充滿不透明的政府,用尖銳的拒馬創造出無數禁止通行的禁區,是多麼美好,卻又多麼讓人不安。我相信宇文榎感受到了,劉暢感受到了,貝淡寧、艾維納感受到了,我,也感受到了。透明的柏林,是一面我們從未擁有的鏡子。
褚士瑩
前言
也許你看過「柏林圍牆」,可是你應該不曉得這段圍牆如何影響數萬名柏林人的家庭?
相信你沒聽過「特里爾」這個地方,這座城市與臺灣的命運卻有着蝴蝶效應般的聯結。
你大概還沒在臺灣見到大規模的罷工,然而德式罷工卻是一種能夠影響政局的行動。
德國統一將近三十年,卻仍有不少人希望德國能夠像以前一樣,維持分裂。
每個國家都有不為人知的寫實面,既深藏不露又不易明白,然而如此正視庶民的那一面才能顯得那個國家的偉大。這不是一本旅遊書,而是幫助你理解另一種德國的文集。
少子、老齡、高房價,這些問題不稀奇;暗戀、告白、咬手帕,對於愛情的悸動總是德國少女之間少不了的談話;三寶、屁孩、移動式神主牌,德國交通也有不要命的妖魔鬼怪;八卦、謠言、壞老闆,德式職場政治自有一套;信用、評價、推薦函,在德國做人還需潛規則。
德國,對我來說是學業的主修、事業的起頭。在德國的那段時間,因緣際會結識德國各個層面的人們,與他們的相處之中逐漸體會到臺灣與德國之間的天差地遠。德國並不是完美的生活天堂,可是也並非人間地獄。一萬個去過德國的人就有一萬種版本的德國,我是其中一個。
我憑着我對德國的認識與觀察,寫下它的獨特之處。這是我眼裡的德國,我希望你喜歡我的故事,也願你包容我與你不一樣的觀點。
書中的副標題與副目錄皆以德文書寫,象徵本書最初的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