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親愛的讀者:
謝謝你們願意花時間讀我的小說。
《只要群星依然閃耀》探討許多複雜的議題,包括失智症、家庭關係、納粹大屠殺,以及宗教。但從第一頁開始,這本書也是一個關於食物的故事:食物帶來療癒感,促成人與人之間的連結,讓我們不用文字也可以述說許多故事。
對於《只要群星依然閃耀》的主角荷普‧麥肯納史密斯,烘焙只是家族儀式,是她勉強延續的傳統。繼承了家族的烘焙坊之後,她每天製作蛋糕、餅乾、馬芬與其他甜點和外婆多年前帶來鱈魚角的那些甜點完全一模一樣(鱈魚角位於美國東北,地處沿海,由麻薩諸塞州的波士頓市往南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即可抵達)。
這並非荷普想要的人生,也不是她計劃中的人生,因此在故事開頭,她將烘焙坊視為沈重的負擔。然而,當她深入挖掘外婆埋藏的往事,她漸漸明白多年來製作的糕點其實述說著一個故事,一個她外婆從來無法說出口的故事。最後荷普在她從小學習製作的食物中找到安慰,因為那是外婆苦樂人生的縮影。
這個故事與我個人有很深的淵源。我和祖母非常親,她名叫凱依‧蘇利文,她與失智症纏鬥多年之後離世。我動筆寫這本書時她還在世,但許多記憶已然消失。每當去探望她的時候,我總覺得食物能暫時將她帶回我身邊。真的很不可思議,她可能感到迷惑或不高興,但只要我帶她的最愛果醬甜甜圈去看她,在幾分鐘的時間內,她會變回幾乎像從前一樣。我做花生醬三明治給她吃的時候,她會突然想起五、六十年前幫她的子女製作三明治的往事。食物帶給她回憶與安慰,食物有如一條救生索,找回幾乎消失的心靈碎片。
談到療癒食物與記憶的關係,我不禁想到自己的童年。我的祖父母都出生於一九二○那年代,對那個世代的人而言,說出內心感受或艱困的人生經歷是不太得體的行為,以致於儘管多年來我反覆詢問,他們依然各自有神秘的部分。後來我才明白,其實他們一直透過食物告訴我他們的故事。
我的祖父十七歲時加入海軍商船隊(戰時負責運輸軍隊、武器與其他物資的後勤艦隊),當時二次大戰處於如火如荼的階段。我知道他曾經在太平洋戰區服役,但他對於那段經歷絕口不提,就算我問起,他也會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
但他一直在烹飪,早餐做煎蛋、煎馬鈴薯、煎培根、煎火腿,那就是美國水手眼中的大餐。午餐則通常是波隆納火腿三明治,是戰爭期間軍人常吃的午餐。晚餐呢?是牛排配上馬鈴薯,他在船上遠離陸地的時候,一定天天想著這道菜。這幾道菜是如此特殊,所以每當子女或孫子女來探望時他一定會煮,他以食物分享從不曾說出口的往事。
這份連結在我祖母身上更明顯。我最珍惜的童年記憶,就是在鱈魚角家中的廚房裡,踩著小板凳站在她身旁學烘焙。她和我祖父一樣,很少說起往事(尤其是痛苦的那些,例如她姐姐過世的經歷)但那些故事一直藏在我們一起烘焙的食物裡。許多食譜來自於她的童年(有些是她的祖父母從愛爾蘭移民美國時帶來的)當她將這些食譜傳承給我,也將她的往事與歷史傳承給我。
那些食譜之中最簡單的一種,即「隔夜蛋白霜」,就收錄在本書中(二十五章開頭處)。我記得,大約三、四歲的時候就和祖母一起做過,我們稱之為「白色小玩意」。一直到我快三十歲的時候,她還會做給我吃,我知道她想藉此讓我想起祖孫一同擁有的過去。後來失智症將她偷走後,就換成我做給她吃,我知道這樣能夠喚醒埋藏的記憶,就算只有幾分鐘也好。藉由分享《只要群星依然閃耀》中的食譜,我也和各位分享我的故事!
許多家庭至今依然使用代代相傳的食譜,仔細想想,其實非常神奇,我們烤的麵包和玄祖母烤的一模一樣,我們製作的醬汁從祖母的祖母的祖母創造以來,就一直沒有變過。當我們將那些食譜傳給子女時,傳承的不只是食物本身,也傳承了家族美好的傳統,可以說食物就是歷史──食物就是愛。
希望閱讀《只要群星依然閃耀》能喚醒各位的感官,不只是讓你們想到書中描述的糕點,也能想到自己家族中意義深遠的食物。我希望這本小說能推動大家去詢問家中長輩的故事──也能激勵你們說出自己的故事。無論是以味蕾或文字分享人生故事,我們其實都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延續傳統。
感謝各位讀完這篇序文,希望你們喜歡這本書!
獻上愛
克莉絲汀‧哈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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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快手/荒野夢二書店主人
故事從一間祖傳三代的「北極星烘焙坊」說起,這家店代表著家族引以為傲的傳承。打從一開始,我就被書中提及的美味糕點製作過程誘惑迷亂,大腦拼命地想像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畫面,真的好想要嚐嚐看星星派、酥皮果餡捲,彷彿整本書散發著香氣,那些文字就像是妝點著糖霜或是刷上奶油的點心。忍不住認真想像走進荷普接手經營的這間小店是怎樣的感覺,好希望每一種糕點都來一份,以滿足我焦躁的舌頭和胃,我的心被徹底攻陷了,如此這般的生活場景在旁人眼中是多麼地美好。
沒想到女主角荷普卻遇上大麻煩,因為銀行打算收回貸款,她即將面臨烘焙坊無法繼續經營下去的窘境。往往危機就是轉機,荷普遭遇到母親過世、外婆失智、婚姻失敗,如今雪上加霜,不知道自己每日忙碌的糕點事業會不會血本無歸,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偏偏選在這個時候跟她處處唱反調,並且把許多心中不滿情緒發洩在她的身上。荷普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這時候突然發生了戲劇化的轉折。
原來外婆內心藏了許多連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一旦被揭露,很可能會改變主角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理所當然的人生,將命運推向另一個未知的深淵。你可能會問,這麼做值得嗎?可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相信外婆,選擇孤注一擲,卻意外踏上了陌生的尋根之旅。我很喜歡故事這樣的安排,彷彿跟著主角一起解謎過關,每解開一道謎,又是一則充滿希望又令人心碎的故事。
剛好就在閱讀的當下,我收到來自L的訊息,她正在奧許維茲集中營的遺址進行探訪,我好訝異她比我先到達了那裡,因為我知道那是個既神秘又殘酷的地方。早在中學的時候,我就看過許多關於納粹德軍對猶太人進行大屠殺的報導,關於帶著恥辱記號的大衛之星,則是從英諾桑提的繪本《鐵絲網上的小花》所得知。
一個名字聯繫著另一個名字,一個家族聯繫著另一個家族,那個時代的猶太人受難者們並不知道會面臨這麼巨大而慘痛的災難。他們寧可相信社會、國家會保護他們,敵人不會如此喪心病狂地進行無差別的種族滅族,而且還是有系統、有計畫地進行,以一種高效率的方式執行慘無人道的集體謀殺。這在任何時代都讓人難以相信,但它確實發生了。
在大屠殺紀念館裡面,每一個被官方記錄下來的猶太名字,背後都是一條真實的生命,都是一個家族骨肉分離的悲歌。我記得,當時坐在電影院裡面,聽著辛德勒名單唸出的一長串名字,不知為何我難以呼吸,內心無比的沉痛,能救多少是多少,只要還記得那個人的名字,就有可能拯救一個瀕臨滅絕的生命,總感覺時間被拉得好長好長,每一分鐘都像漫長的黑夜,而且看不見黎明,那些茫然地拖著自己僅有行李的隊伍,被迫與家人分別的人們,被強壓制搭上死亡列車的乘客們,最後送往集中營被剝去衣物,手無寸鐵進入毒氣室等待處刑的囚徒,他們全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一個人背後都有故事,我一直很想知道他們是誰,曾經做過哪些事,跟家人親密的互動是什麼,心中的恐懼和希望,那些追求和夢想,愛戀與仇恨交織的故事,直到這本書給了我最好的答案。
如果時間能倒轉,我想回到我們相遇的那一刻。
看見罹患阿茲海默症的外婆蘿絲,因為病情嚴重深陷在記憶的海洋裡,不免想起電影的畫面,如果有生之年,能夠再見到自己的摯愛,那麼,就不會留下任何遺憾了。尤其是經歷了戰亂的年代,那些阻隔在兩個相愛的人之間有形或無形的障礙都會因為愛的力量被移除,那些曾經歷過的恐懼不安憤怒憂傷,也會因為愛的力量而消融瓦解,這本書讓我們得以有幸見證愛的力量。
作者很巧妙地運用了聖經創世紀的經文,預示了之後故事的發展,也細心安排了許多溫馨的情節,讓我們得以明白上帝或真主阿拉的愛在其中,如果能夠沒有分別地接納不同的族群,或許我們的社會可以進步得更文明更和諧,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歧視、衝突與戰爭了。其實,在我們生存的這個地球上,不管是天主教、猶太教、穆斯林,甚至是每一種宗教、每一個族群,都是神的子民,應該用愛來化解彼此之間的衝突,而不是用仇恨去分化彼此,製造恐慌和對立。
近年來,接連不斷的恐怖攻擊行動,將我們所不願樂見的悲劇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多少無辜的人們就這樣被犧牲,再也沒有機會看見明天的太陽,這是多麼令人哀傷的事。如今歐洲社會動盪不安的問題,正是來自恐怖攻擊,以及對其境內難民與穆斯林的恐懼和排除異己,讓人感覺熟悉,這不正是猶太人被集體清算前夕的畫面嗎?難道歷史又將重演了?
蘿絲的真實身分和家族秘密,正是那個恐怖時代的縮影,愈往深處挖掘,案情愈不單純。我們以為的真相在剝洋蔥的過程裡,尋尋覓覓柳暗花明,每個人都在為他值得守護的人而努力著,雖然命運會捉弄人,但有時候命運的轉折也給人希望,給人勇敢的力量。
當蓋文對荷普說「妳已經做得很好了」、「妳已經盡了力」,我總覺得他像是對著我說似的,如果有人能夠這樣始終相信並肯定我們的存在價值,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尤其當他說出,妳其實已經擁有拯救自己的能力時,堅強的荷普也壓不住湧上心頭的淚水,她一直希望相信自己擁有這樣的能力,而在愛人的眼中,她是個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又能夠拯救自己和家人的獨立個體,能被這樣的人所愛,這一生也值得了。
面對患有阿茲海默症的年長者,家屬總有力不從心的苦痛,不僅是照顧其起居的各種困難和麻煩,命懸一線的薄弱記憶,也成為非常可貴親情的一種聯繫。患者本身更是心情複雜,對於自己即將失去所有情感所寄的記憶,內心的恐懼和懊惱無以復加,但有時又是幸福的。因為痛苦的回憶好像被流水沖走似的,怎麼也想不起來;同時,可悲的是連快樂的事也煙消雲散,倘若我們失去了記憶,即使所愛的人在身邊又有何意義呢?
從這本書我學到了好多,包括:人生最基本的生存價值,如何愛人的同理心,以及接受被愛的包容力,還有一些關於掙扎的、內心糾結的、或是因恐懼而不敢跨越的,好多好多的感受,作者用極其細膩的文字、具體的形容和描述,幫我們將不敢說出口的愛,全都說了出來,有種不吐不快的舒暢感。每個家庭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和課題,舉世皆然。
我們都是神的子民,應該要沒有分別彼此相愛,應該要珍惜家人還在身邊的時候,勇敢地告訴對方,我是如此珍惜相處的每分每秒時光。告訴對方,我有多麼地愛你,不要讓時間被我們心中的恐懼和仇恨給佔滿了。愛要及時,而且要勇於表達。
「只要群星依然閃耀,
我就會永遠愛你。」
希望這句話也永遠留存在讀者的心中。
希望是可以被傳遞的溫暖
海苔熊/愛情心理學家
整本書之中,我覺得最值得推薦的是「代間傳遞」——我們常常都以為,自己的某些個性是家人所造成,都是小時候父母沒有給自己愛,使得我們要花一輩子去找回愛人的能力。但有些時候困住自己的,其實是我們自己本身,就像故事裡面的荷普,他們一家三代都用「防衛」來活過自己的生命,都有著多舛的婚姻,可是當她看見外婆的經歷以及那些說不出的苦,也更能夠坦然地接納自己。
整本書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超級任務,似乎是一個不斷追尋根的過程,但實際上,也是一個追尋自我的過程。包括前往巴黎之前的躊躇和阻抗、在過程當中遇到的挫折和失望,都是我們在找自己的時候會經歷的跌宕。然而,那一顆看起來是打開家族命運的星星派(或者是掛在天邊的星星),其實是早已經被遺忘,閃爍很久、忽明忽滅的星,也是那仍然在跳動著、有著愛人能力的心。
是的,你不夠好,不過或許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人「夠好」,我們都是懷抱著殘缺的部分,過著沒有好也沒有不好的人生。那些外表看似堅強的人心裡,都有一顆被鎖鏈一圈一圈囚禁的星星。如果「冷漠」可以被傳遞,那麼「希望」也可以。或許,最終等待的人還是沒有回來,是追尋的目標,也不見得能夠找到,但在這樣的過程裡,或許你可以找回,那個失散已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