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版獨家作者序
精神變態就在你我之間 文/道格拉斯.理查茲
感謝各位選讀我的小說《變態療法》。雖然我出身美國,這本書卻在世界各地引起共鳴,理由是小說主題觸及一個跨越種族文化、令人無法忽視的面向:人的行為。
啟發我寫這本書的理由是,有一天,我在科學期刊上讀到一篇文章,該文描述一項驚人的新研究:精神變態與非精神變態的腦子不一樣。這個題目令我十分著迷,所以著手做了更多研究。我越是探討、揣摩精神變態的各種狀況,就越清楚知道我該以此為題,寫一本小說,以虛構方式探討這個病症對人類未來的廣泛影響。
人類是否總有一天會進軍宇宙?又或者,我們這個族類是否將以自我毀滅告終?我的目標是寫出結合所有暢銷小說重要元素,包括快節奏的動作場面、冒險、起伏轉折的情節,還有科幻小說必不可少、能激發獨到見解與精彩推理的好故事。
在進行《變態療法》的準備工作時,我才知道原來精神變態占了人類總人口的百分之一。
我嚇壞了。這百分之一之中有少數是連續殺人型,但就連非暴力型精神變態也常過著支離破碎的生活。他們用撒謊、操縱、霸凌、誘惑等方式予取予求,毫不在乎地踐踏蹂躪他人。他們是獵食者,我們是餌,他們對他者的同情憐憫,就好比狼群對綿羊的假好心。
除了極度自私—沒有良心、同理心,也不懂自責—他們沒有深刻的情緒,只做表面功夫。處在壓力之下的精神變態者冷血無情,卻也能展現不可思議的迷人魅力。由於他們談吐溫和,永遠不令人尷尬或過度表現自我意識,因此他們是極聰明的大說謊家、操縱者、反動大師,甚至還有辦法愚弄、騙過一輩子研究精神變態的專家們。
這種人無所不在,他們可能是會計師、律師、政治人物,或是你的同事,他們欺上瞞下、搶人功勞,還笑著在背後捅你一刀。他們也可能是你的新鄰居,跟女友一起搬進來,在榨乾她的感情和資產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不管她死活,也不在意世人目光,繼續過日子。
研究顯示,在精神變態處理情感(如同理心、罪惡感)的大腦區域,與調節恐懼焦慮的區域之間,連結彼此的神經數目偏低。此外,人在思考道德行為時會活化大腦的某些區域,而精神變態者在這些區域的腦灰質也比一般人少。若這些區域受損,患者會缺乏同理心、不識恐懼、少有內疚或尷尬等情緒反應。
這些大腦差異或許能解釋,一般人為何較難理解精神變態平素的行為表現。我們會因為同理心,因為與他人產生情感連結而影響自己的情緒,但他們不會。
因此,若精神變態與非精神變態的大腦當真存在明顯差異,我不禁開始好奇,人類能否研發一種遠端偵測裝置,在我們身邊出現精神變態時,適時發出警訊。假如真有人發明這類裝置,那麼這種監控方式—有些人甚至可能還未犯下任何罪行—合法、合理嗎?
如果這種疾病可以治療呢?但這同時也會衍生另一更棘手的問題:精神變態者往往不想接受治療,他們根本不認為自己行為有問題,甚至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在他們眼裡,我們只不過是一群軟弱、愚蠢、同情心氾濫又不長見識的凡夫俗子。
我不斷思考這些問題以及人類的天性與本質,最後將歸納所得的驚奇結論全寫進這本書裡。希望讀者能在閱讀過程中讀到巧妙安排的驚悚元素,疾速推移的動作場面,意想不到的轉折與耐人尋味的想法,讓各位在闔上最後一頁之後仍回味良久。
最後,歡迎各位在讀完《變態療法》後寫信給我(
[email protected])。不論讀者來自世界哪個角落,我一定會回信。
再次感謝各位和我共度這趟旅程。這本書我寫得很愉快,也很享受,希望讀者們也跟我一樣喜歡。
專文導讀
文明世界裡的掠食者:精神變態人格 文/精神科醫師 楊添圍
關於精神變態特質,psychopathy,這概念在精神醫學、心理學的發展已有多年。如果不深究或計較其歷史沿革,對於這種人格特質,早期生動又經典的描述,來自於一九四一年,一位美國精神科醫師賀維.克萊克雷(Hervey M. Cleckley)著作,《精神健全的面具》(The Mask of Sanity)。
在此書中,他描述了一種人格特質,不同於精神異常者,通常會缺乏判斷力或現實感,也呈現出不同於一般人的疾病特質,這些精神變態者貌似精神健全,卻是現代社會絕佳的掠食者,乍看之下風趣、具有魅力,但是裡層缺乏罪惡感與道德感,行事自私、冷酷,缺乏同理心,喜好利用剝削他人博取自身利益,最特別的是,時常在社會上卓然有成,占據高位。
這樣的特質,雖然與所謂反社會人格特質十分類似,但卻比後者冷靜、自持,也不一定會讓自己觸犯法律惹上麻煩,因此精神變態者未必會有犯罪紀錄,更容易是一位白領或上層階級。諷刺的是,在後續一些研究尚且指出,精神變態特質在企業或政治領導身上,所占比例不少。
同時,學界對於精神變態是屬於後天還是先天所導致,也並非完全一致。《變態療法》中提到,後天環境所造成的,稱為反社會人格,而精神變態則傾向於先天,或是基因所造成。這樣的說法,自然是一家之言,實證有本。但是,也有學者認為,先天與後天的成因,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不過在爭論之外,最大的共識則是,無論精神變態或是反社會人格,在現今精神醫學或心理學治療上都面臨絕境,換言之,基本上無法治療、無從矯治。因此,對於犯罪學,或者是刑法學的領域,這些明確的特質,都是絕佳的再犯預測因子。
當然也有論者認為,除了極端的個別精神變態者,以及另一端,極度馴服從眾的人之外,難道這些性格特質都是只存在於少數人身上,而不是如光譜般或多或少出現在一般人身上?攻擊性、嗜血無情,難道不會是人們對惡劣環境、戰爭或競爭之下會激起的特質?不安於現狀,試圖改變、企圖心、攻擊性,不也會造成改變,形成革命?
於是,很容易有這樣的爭論與思辨:這些特質是文明所無法容忍,代表著野蠻、殘酷不文明的過往嗎?難道這些特質,不正是面對人類世界威脅時,才會發揮出適者生存的作用,有利於人類存活的特質?尚且,人們真的這麼容易二分,沒有灰色地帶,而只能區辨出掠食者與被掠食者,壞人與好人嗎?還是,這些特質可能潛伏在大多數人身上,只是等待外在環境改變,乘機浮現出來?
掠食、狼性,相對於溫馴者,羊群,當然是帶來不安與死亡的特質。但是,如果反社會性,或是精神變態,是人類的基本特質,文明的動力之一,那我們又如何去排除或改變這些人呢?開疆闢土、功成名就、出人頭地,哪一項不需要嗜血或略奪的特質呢?這些根本就存在我們的天性裡,如何馴化這些蟄伏著的特質,或是替它們找到安身立命之所,而不是找到根治或痊癒的方法。或許,這才真的是嚴峻的挑戰。
《變態療法》,雖是科幻小說,卻也引領出現實世界中,最難解的真實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