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龍之眼:恐怖小說家如何為孩子寫小說 知名作家 張草
托爾金為孩子講個冒險故事,結果衍生成《哈比人》,再進化出《魔戒》。
史蒂芬.金也為自己的女兒講故事,結果跑出了《龍之眼》。
一位以恐怖小說聞名的作家,會為女兒講一個怎樣的故事呢?其實,這也是我深感困擾的事:我可以寫科幻、寫歷史、寫武俠、寫志怪,可是,我該寫什麼給我十歲的女兒看呢?
史蒂芬.金寫了十三部小說時,他的女兒正好十三歲,對他作品中的怪物不感興趣,史蒂芬金於是寫了《餐巾》(The Napkins)給女兒,並將女兒的名字娜歐蜜(Naomi)成為書中其中一個角色。
《餐巾》就是《龍之眼》的初稿,至於為何餐巾?為何龍之眼?請讀本書。
十三歲,對我們而言是上中學的年齡,半大不小,正好要從小孩的世界邁入大人的社會,結果史蒂芬.金寫給女兒的奇幻故事,除了奇幻必有的正邪對立之外,還包含了許多我們忌諱的課題,包括性觀念,以及人性黑暗中的背叛、陷害、殺人和掙扎等等,所以這絕非一本「兒童小說」,其對人性的寫實描述,也超出當今流行的青少年奇幻小說。
所以,在將這本書遞給你的孩子之前,你最好先自己讀一遍,確定這是你想給孩子看的。(說不定,這才是你想給孩子看的!)
首先,故事一開始就敘述十七歲的王后跟五十歲老國王的洞房之夜(年紀差好遠!),並提到老國王如何借助藥物助性(小孩連性都還沒搞懂,就提及春藥了?),還有老國王對性和女人的看法(其實小學生都在私底下聊這些了)等等,都不禁令我思考,合不合適給我十歲的女兒看?或許十三歲的美國孩子已然見怪不怪了?
以同理心站在他人的角度觀察,是小說家的技巧之一,有點類似心理分析。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說之所以恐怖,就在於他直接描寫書中角色的心理狀況,令讀者有親身經歷的錯覺,不再將恐怖小說中的受害者當成是別人家的事。當他把相同的技巧應用在《龍之眼》時,書中角色的心境躍然紙上、深入心中,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們內心的盤算和掙扎,瞭解湯瑪斯之所以對彼得不爽,並不僅是因為簡單的嫉妒,還包括了層層因果事件和百轉千迴的心理轉折,才會造成後來的結果。
這個故事並不單純的把世界分成壞人好人,好人可能轉變成壞人,甚至是不經意變成壞人的,在適當的時候,也可能歸正(只有佛來格除外,他是在《黑塔》和《末日逼近》中都有參與演出的純粹邪惡化身)。
或許,我的女兒讀了之後,會學習以他人的角度想想,這樣就多了更多的體諒、更多的原諒、成為更體貼的人。
畢竟這是一本少年小說,畢竟是父親寫給女兒看的,總不能老在強調人性的黑暗面,令孩子對他們的未來感到失望,所以呢,換作是我,也會如此這般結尾的。
張草2015/1/8
導讀
一九八四、一九八七,還有從前從前……──談史蒂芬.金的《龍之眼》
城堡岩小鎮家族創立人劉韋廷
對於今時今日的小說讀者或電影觀眾來說,史蒂芬.金雖然以恐怖小說聞名於世,但其著作類型並不受限於恐怖小說的框架中,早就是件為人所知的事。小說姑且不論,光是從他著作改編而成的電影來看,例如《刺激一九九五》、《站在我這邊》與《綠色奇蹟》等片,便全是極為知名的範例。
只是,如果把時間倒轉至一九八四年的時候,事情可就不是這樣了。
在一九八四年以前,金的每一本著作,幾乎全都擁有著一定程度的恐怖小說元素(就算沒有的話,裡頭至少也會有著他處女作《魔女嘉莉》中的一大要素──也就是超能力)。嚴格說起來,他在一九八四年前所推出的作品裡,唯一沒有以恐怖元素作為號召的,恐怕只有一九八二年採取限量發行方式推出的《黑塔1:最後的槍客》這本奇幻系列的首作而已。但值得注意的是,由於《黑塔1:最後的槍客》採取限量發行,所以當時有許多金的書迷根本不知道有過這本書的存在,就連知道以後,也由於其數量稀少、早已售罄之故,因而無緣於第一時間得見史蒂芬.金筆下的奇幻魔力。
可能正是因為這樣,《龍之眼》於一九八四年同樣採取限量發行方式推出的時候,旋即引發了一陣搶購熱潮(大家可能都怕《黑塔1:最後的槍客》這種明明知道有這本書,卻怎樣都買不到的狀況再度重演)。但金沒料到的是,對於部分讀者來說,這本《龍之眼》卻顯然大大背離了他們原本對金氏作品的期待。這些讀者在看完《龍之眼》後表示,他們並不喜歡這本沒有任何恐怖元素的奇幻小說,同時也認為這其實是本童書,對他們來說顯然太過「幼稚」了些。
雖然在《四季奇譚》的後記中,金曾聲稱自己並不怕被人歸類為專寫恐怖小說的作家,然而這些關於《龍之眼》的讀者反應,卻顯然或多或少影響了他,讓他後來藉由小說的情節,將類型作家想要有所突破,嘗試另一種領域的創作時,卻遭遇部分讀者反彈的內心不安與矛盾等想法,透過《戰慄遊戲》一書給完整表達了出來。
就金表示,他之所以會撰寫《龍之眼》,其實全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娜歐蜜。當時,雖然他已經發表了十幾本作品,但娜歐蜜卻曾坦率地向他表示,縱使自己深愛父親,但偏偏就是對他筆下的那些吸血鬼、怪物與亡魂沒有任何興趣。於是,金開始寫起了《龍之眼》這本最早命名為《餐巾》的小說。在小說完成後,他將原稿交給了女兒,而娜歐蜜在接過稿子時,原本仍是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接下來卻在閱讀的過程中開始變得全神貫注,完全投入在故事裡頭。最後,娜歐蜜讀完了整個故事,並給了父親一個擁抱,告訴金說,她覺得這本小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她一點也不希望故事最後還是得要面臨結束。
正是因為這樣的創作出發點,金在《龍之眼》書中所採用的敘述語調,比起奇幻小說而言,其實更適合用「童話」來加以稱呼。那種溫柔輕緩的說書人語調,就這麼不疾不徐地貫穿全書,讓人在閱讀過程中,彷彿真的回到了小時候聽大人們說著故事的感受,也強化了聽/讀故事這項行為本身的美妙之處。
有趣的是,雖然敘事語調與如同《長髮公主》男性變形版本的故事本身的確具有相當童話色彩,但金卻並未刻意粉飾太平,讓書中世界僅呈現出美好單純的一面。相反地,他在書中以不著痕跡的手法,於許多細節處添加了其實頗為「成人」的內容。我們不只會在裡頭看見陰謀的籌劃、政治的角力等內容,甚至就連酗酒與家庭問題等金一貫戮力描述的社會現象,也同樣出現在了這個看似與現實全然無關的童話世界中。
而在書中看似善惡分明的兩大陣營裡,金也沒忘記人性所具有的灰色地帶。心地良善的人,有時會因為先入為主的偏見而犯下錯誤;看似心懷嫉妒、欲望的角色,也同樣有機會醒悟過來,就此踏上贖罪之道。
從這樣的角度觀來,《龍之眼》自然並非部分書迷當時所形容的那般「幼稚」。事實上,便有書評家曾經表示,自己當年也曾覺得《龍之眼》過於兒童取向,一直要到經過了一定的成長歲月後重讀,才真正感受到了這本書的獨特魅力。
而對金自己來說,《龍之眼》一書於當時接獲的讀者意見,或許反而加強了他的決心。一九八七年時,《龍之眼》總算推出了非限量的一般版本,就連《黑塔1:最後的槍客》與《黑塔2:三張預言牌》,也於同年發行了非限量的平裝版本,讓更多讀者因此有了機會能看見他筆下的奇幻世界。當然啦,那一年他也沒忘記推出他最新的恐怖小說,也就是前頭曾經提及的《戰慄遊戲》一書。而這些書之所以會在同一年陸續推出的原因,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你是對金的作品不算熟悉的讀者,這本書絕對能讓你感受到故事本身的美好;而如果你原本就是金的書迷,也會在裡頭充滿驚喜地發現本書與「黑塔」系列及《末日逼近》所具有的潛在關係。
不過,不管你是兩者中的哪一者,一切或許正像金所說過的一樣:「故事可以讓人忘記別的事」。而像是這樣的好故事,有很多總是這麼開始的:
從前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