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媽媽的生活書 親子作家/番紅花
逢歲暮,不識字的母親總會到鄰里香火鼎盛的福德祠那兒,索討一本來年的農民曆予我。昨日她便遞給我一本嶄新的、有著鮮黃封面、註明了歲次壬辰、出生肖龍之薄薄曆冊,喃喃叮嚀我,婦人帶著孩子們起居生活,可一定要多多參酌農民曆,不可偷懶不忌天象,徒添餵養孩子的錯難。
這話我已聽了多年,非常了解對於在深山裡耕農長大的母親而言,農民曆無疑是老祖先的生活智識瑰寶,能不能出門去探病、搬家安床的合宜日子、我們五個兄弟姊妹何時可提親娶親、乃至每個家人生肖的運勢,母親都要我事先翻過了農民曆、讀給她聽才算數。這麼一本薄薄小冊,如此悄悄進入到母親和我的生活裡,也靜靜地成為我維持家庭運作的一個小依歸,無關乎信仰,只因那每個古老節氣裡所潛隱的大自然習習生氣,延伸了我無限的想像,例如讀到關於小雪的這一小段:
斗指己,斯時天一積陰,寒未深而雪未大,故名小雪。
虹藏不息,天氣上騰地氣下降,閉塞而成冬。
這美麗的敘述,是說西伯利亞高空,即將開始出現明顯的低壓槽了麼?
那麼,時值此刻,有什麼是將凋零的了,又有什麼是滋味馥郁、可盡情食用的了?
所謂「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農民曆這「全中國發行量最大、歷史最悠久的書」,十二個月二十四個節氣的內容,應是案頭上一本最簡約又最豐富的生活書了。母親不識字不能沒有它,而我當了妻、成了母之後,更是喜歡閒來與孩子們一起無事翻讀,看看當令有什麼漁獲與蔬果最是芬芳肥美,或是與丈夫一起思考著既然溽暑將屆,那麼我們該注意如何除霉,或是今年要不要安太歲,自己的生肖運勢這一年又該如何行止。
於是當我知道遠流的台灣館,竟同時網羅了氣象、命理和生活美學等三個領域的達人,傾力合寫了這一本史無前例的「樂活國民曆」時,覺得特別欣喜。它不但勘正了農民曆發源地──北緯35度的黃河流域,與北緯22度至25度間的台灣因地理之不同所導致的節氣誤差,更以一般國民的實用角度,從人文、風土、養生、卜卦、開運、氣象、旅遊、祭典、農業、食材等諸多面向,為我們展開了美麗、可愛、清楚的圖繪,而二十四個節氣的書寫則無一不實用,無一不文采,無一不芬芳,即使是國小國中的學齡孩子,也可以透過閱讀這本書,與學校自然科學、社會人文類教科書相互印證,它是科普的、是浪漫的,也充滿了活色生香的閱讀感。
這是一本可以同時滿足全家老老少少的生活美學書,並且,足可年年一次又一次的拿出來捧讀溫習,因為生活的意象,與天候的意象,總讓我們恆常有新的領悟,新的感知。我將對生活不會厭膩,這本書告訴我,每一個節氣都有故事閃耀、都有古詩有俗諺可吟唱,歲歲年年老祖宗已幫我們參透了許多,而今又補足了新時代的詮釋,我只需要不時的讀著,便捉到那智慧的鑠矍。
例如:現在我知道了喲,立春雨水的元宵要吃湯圓,小暑大暑的農曆六月十五要吃半年圓,冬至更要吃湯圓才能添歲。小小湯圓,就是要感恩謝天、全家團圓。
這本小書,讓家庭的情調更有讓人安心的依歸,不管是餵養孩子、陪護自己、照顧人生伴侶,在規律與變化裡,我們將越來越能體現生活中的樂趣與奧祕。
序二
做人順天理,望天照甲子 穀東農伕∕賴青松
「終於等到這本書出現了!」當我接到出版社的序文邀約時,內心不禁雀躍地大聲呼喊,難道是老天聽到自己心中多年的期待了嗎?
打從選擇回到宜蘭鄉間生活,開始親手種下第一株秈稻至今,轉眼已渡過悠悠十載。還記得初次下田摸索種稻時,不但舉鋤無力,插秧難直,更辛苦的是擔心頭頂上老天的惡作劇!有時纔剛施肥,旋即降下傾盆大雨,將辛辛苦苦撒下的新台幣付諸東流!有些時候正值水稻需水孔急的關鍵時期,卻見渠內水流漸次減少,終至渴水斷流,必須想方設法抽水灌田的窘境!因此在「做田無師父」的情況下,自己只得不斷追問鄰田耕作的老農:「明仔載甘會落大雨?」「今年春天的日頭啥款?」
幾年耕作下來,總算慢慢熟悉這片蘭陽風土的性格,習得「寒天看山頭,熱天看海口」、「清明前,好播田」等等先民長年口傳的智慧。自己也從經驗中得知,春日四月的日照強度與氣溫高低,幾乎就決定了這一冬秈稻豐欠的命運!
然而,正如古人所云,務農是門看天吃飯的本事,可老天高高在上,天意終究是凡人難以窺測的!這也讓自己每年始終難以決定,該在何時插秧才能避開今年的颱風?或是春日遲到的寒流?或許也因為天意難測,幾乎從剛學作農開始,我便養成年年購買農民曆的習慣,試圖從這流傳千年的二十四個天時地氣的節奏當中,尋覓些許自己得以安心種作的線索。只不過拗口難解的專有名詞,加上與在地現實狀況脫節的農作與氣候解析,常常讓自己這個新手農夫如墜五里霧中,只得一邊半信半疑地參照坊間的農民曆,一邊老老實實地記錄每日的農作觀察,以有限的在地經驗值加上渺如天際的節氣論述作為參考。最終,在一家生計必須全數仰承天意之際,還是得在颱風來襲前夕,虔心誠意,敬奉清香,禮拜天地以求心安!
在日復一日的田間種作,年復一年的鄉間生活中,從都市系統回返農村脈絡的自己終於發現,都市人跟鄉下人除了生活習慣、謀生方式不同之外,更基本的差異在於兩者賴以安身的核心信念不同!簡而言之,這是有著兩套不同開機系統的人種!不同於追隨西方純粹太陽曆法下基督教文明生活腳步的都市人,鄉下人開口必稱「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從冬至辭歲湯圓、開春迎接諸神到正月天公聖誕等,一年到頭總有配合時令的生活節奏與行事,看在都市人的眼中或許無稽迷信,但有時看著剛從學校裡著萬聖節女巫裝扮,啃著麥當勞薯條的孩子嬉鬧回家,反而覺得在廟前肅穆虔誠,秉香理佛的庄腳歐巴桑們更明白什麼才是天理!
當越來越多的都市人,嘴裡說試圖說服別人,卻連自己也不相信的大道理;益發覺得這群始終俯首天地之間,忠實所言,言必有行的鄉下人似乎更貼近天地的道理,只可惜的是時代似乎忘了將他們信仰的天地之理,以現代人能夠理解的方式翻譯給更多的人知道……。沒想到,現在終於等到了這樣一本書的出現!衷心期盼《樂活國民曆》會是一個美好的開始,讓先後來到這個寶島上的子民,重新學習聆聽這片大地的心跳,重新設定屬於我們自己的開機程式,從懂得這片土地上風的語言、水的歌聲以及豐饒的魚米果蔬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