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獨家精裝書封】

大宅【獨家精裝書封】
定價:330
NT $ 45 ~ 297
  • 作者:妮可.克勞斯
  • 原文作者:Nicole Krauss
  • 譯者:施清真
  • 出版社:天下文化
  • 出版日期:2011-08-31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2168005
  • ISBN13:9789862168004
  • 裝訂:精裝 / 328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原來,愛、祕密與執著共有的名字,叫作憂傷。
四段喃喃細語的故事,四首低迴不已的哀歌

  屋宅是如此龐大,以至於我們每個人都只記得非常微小的部分;關於大宅的記憶如此完美,讓記憶本身成了原始的大宅。

  來世中,人們將一起生活在共同記取的回憶裡。但我們不行,我父親曾說,你我都不行。你我為了保存片段記憶而活,我們始終抱著遺憾,永遠渴求一個只存在於過去的地方。因為啊,我們記得一個鑰匙孔、一塊磁磚、以及門檻在開著的門下被磨損的模樣。

-游泳洞

  一張古董書桌,串起四段不同的生命故事。

  二十五年來,女作家娜迪雅都在同一張古董書桌上寫作,書桌因此成為她生活的重心。直到有一天,她不得不放棄這張書桌時,她的人生因此瀕臨崩潰……。

  道夫,一位與父親維持著緊張關係的年輕男子,終於遠走他鄉。直到母親過逝後才回家,但在母親的葬禮結束後,他決定留下陪伴年邁的父親……。

  在牛津大學教授浪漫文學的亞瑟,直到整理過逝妻子的遺物時,才發現她隱藏了一個駭人的祕密,一藏就是五十年……。

  匈牙利古董商懷茲,不計一切要找回他的家族於二戰期間,被蓋世太保抄家、搶奪的家具及藝術品,特別是一張曾經屬於他父親的古董書桌……。

  這四段故事交織出豐富的肌理,故事的主角們都曾在生命的某個時期,與這張古董書桌有關聯,不論他們是擁有者,或只是保管者,卻都無法永遠保有它。書桌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愛、說不出口的祕密、失落的年華,更是放不下的回憶。

作者簡介

妮可.克勞斯Nicole Krauss

  妮可.克勞斯(Nicole Krauss),一九七四年生於紐約長島。史丹福大學、牛津大學畢業,主修文學與藝術史。

  二○○二年出版第一本長篇小說Man Walks into a room,同年即獲選《洛杉磯時報》最佳好書,「Esquire」雜誌讚其為「全美最佳新秀作家」。二○○五年《愛的歷史》出版,立刻登上英美各大排行榜。她的其他作品刊登於「紐約客」、「Harper’s」、「Esquire」以及《美國最佳短篇小說集》,著作已被譯為三十五種語言。現與丈夫、兩個孩子居住紐約布魯克林。

譯者簡介

施清真

  施清真,政治大學新聞系學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大眾傳播碩士,美國西北大學人際傳播博士,曾任教於淡江大學及輔仁大學大眾傳播系。現定居舊金山,專事翻譯寫作,譯作包括《愛的歷史》、《蘇西的世界》、《神諭之夜》、《遺愛基列》、《不存在的女兒》等。

 

目錄

第一部

全體起立
真正的善人
游泳洞
孩子們所說的謊言

第二部

真正的善人
全體起立
游泳洞
懷茲

 

導讀

  二○○五年的時候,義大利當代雕刻家賈恩卡洛.內里(Giancarlo Neri)分別在羅馬、漢普斯頓公園和倫敦展出了可能是他最知名的作品「作家」(The writer)。這件作品並沒有直接描繪任何一位作家,相反地,只是放了由鋼材、木材結構而成的巨大桌椅。桌子高達九米多,人們漫步於公園時,得仰望這套巨大的桌椅,不,作家。

  許多人以為作家的象徵物應該是吳爾芙的房間,又或者是書架,但也許更有說服力的答案可能是桌子。有的時候,當一個寫作者坐在某張桌子上寫作的時候,他的周遭就會開始形成一種氛圍,散發出一種文字被啟動時才有的氣味。

  妮可.克勞斯成名作《愛的歷史》寫的其實也是作家的故事。一個年輕時曾想成為作家的年邁老人與他的好友互相照顧等死,唯一讓他牽掛的是他的作家兒子。一個少女與她弟弟、母親相依為命,她正在寫一系列的筆記,而她母親則正在翻譯一本原由意第緒語所寫,後來我們發現作者是「誰」關係到整部小說謎底的小說──《愛的歷史》。這樣的寫作手法逼使作者得寫一部半的小說,一部是我們正讀到,妮可.克勞斯寫的《愛的歷史》,另外半部是妮可.克勞斯小說裡的作者所寫的《愛的歷史》。於是,我們便透過小說中的書寫者,間接或直接地暗示了那個創造他們的書寫者的焦慮,以及她所想訴說的寫作的意義。

  克勞斯的新作《大宅》的四個主要敘事者,不是作家就是作家的伴侶,他們依附的生命來自於「敘事」,而他們敘事的關鍵隱喻都來自於一張據說是西班牙詩人羅卡(Federico Garca Lorca,1898-1936)曾短暫擁有的桌子。

  羅卡是西班牙神祕的前衛詩人、劇作家,同時也是個民主運動者,在西班牙內戰時被暗殺,死的時候才三十八歲。臺灣讀者可能是透過瓊.拜雅(Joan Baez)認識羅卡。她在一九六八年曾將羅卡的詩作〈黑色死神的嘉賽拉〉(Gacela of the black death)和〈悲傷的卡西妲〉(Casida Of The Lament)配上音樂朗讀,悲傷、乾淨、神祕,聽來像箭矢穿透人心。

  妮可.克勞斯在小說的許多角落,都有意無意地描繪了那張「可能」是羅卡曾短暫擁有桌子:「書桌由黑色原木製成,桌面之上有一排抽屜,抽屜全都小得不切實際,好像一張中古世紀魔法師的桌子」;「書桌原本就不太像桌子,而像是一艘大船,大船在沒有月光的深夜,航行在漆黑的大海之中,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可以登陸之處」;「我相信自己會死在那張書桌前,它是我的傳承、我的婚姻眠床,為什麼不能也是我的棺木?」這桌子以及桌子曾經的擁有者羅卡,以及後來在桌子上寫作、哭泣、交歡,或與桌子共存的人,構成了全書的敘事角色:意外獲得一張據說是羅卡桌子的女作家;一位在耶路撒冷的年輕男子;一位在牛津教書,照顧著晚年愈見沉默,始終有祕密不願與他共享妻子的老教授;以及一位對子女嚴厲,想替客戶找回二戰期間被蓋世太保奪去家具與藝術品的古董商人……。這些人的故事,漸漸填滿那十九個抽屜。

  閱讀《大宅》的讀者因此或許將遇上一些痛苦,那就是小說彼此聯結的線索如此隱晦,如果漫不經心可能無法將這些線索統整出全貌。更關鍵的是,小說所牽涉到的文學與猶太歷史看似輕描淡寫,卻是體會書中人物的重要材料。原文書名great house的隱喻,或許來自於猶太經典《猶太法典》的構作。這部法典是猶太學者思想辯論的彙集,也是猶太人的文化之根。小說裡提到猶太智者撒該拉比說:「把耶路撒冷變成一個念頭,把聖殿變成一本跟城市本身一樣宏大、神聖、錯綜複雜的書籍,讓這一群人屈從於失去了什麼,讓事事物物映射出它那不復存在的形貌。」這就是《猶太法典》的意義。後來人們依據聖經「列王記」的經文:「用火焚燒耶和華的殿和王宮,又焚燒耶路撒冷的房屋,就是各大戶之家的房屋,將他的學校稱之為『大戶之家』。」

  小說中一位敘事者轉述自己的父親曾說:「現在每一個猶太的靈魂都繞著那棟被火焚毀的屋宅打轉,屋宅是如此龐大,以至於我們每個人都只記得非常微小的部分:牆壁的一個圖案,木門的一個節瘤,地板上流瀉的光影。但是如果把每個猶太人的回憶加以合併,神聖的部分終將整合為一,大宅也將得以重建。」重建大宅誠然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所有書寫者的筆,或都將是這大宅的磁磚、燭火、夾縫、窗櫺,甚且是磚隙間的苔蘚羊齒。

  倘若讀者不願費心於小說裡的歷史與文化、文學諸多典故,《大宅》仍將吸引你閱讀下去,因為難以企及的愛情也是這座大宅的另一根石柱。整部作品充滿了令人心碎的,敏感、準確、惆悵又溫暖的句子,比方說那個始終感到自己的作家妻子另有深愛之人的大學教授,說:「有些時候我太太似乎像是百慕達三角洲,你把東西丟過來,之後說不定再也找不到。」

  或許像妮可.克勞斯自述的,她的小說總是先出現了一個句子,她因此得尋找下一個句子來接上這個句子,她想建一座大宅、一座城市,然而手上卻沒有藍圖。這個沒有藍圖的建築因此是用詩的語彙搭建的,你大可以找一個安適的角落安頓下來,然後讓它跟你的人生產生一種詩意的聯結。

  陳玉慧在一次受訪時提到,雖然自認為是「無家」(Heimatlosigkeit)之人,卻總還是有一張桌子可歸。這話聽來有些蒼涼,卻妥貼得很。不知道觀者站在賈恩卡洛.內里那巨大的桌子底下時,是單純把那個「巨大」視為是作家本身的隱喻,或是作家筆下人生的隱喻?我始終以為是後者。因為一個作家有時探索到生命深處,他所承受的命運遠遠大過於一個人一生所能承受的時候,他總是需要一張巨大的桌子替他撐住。也因此,這部小說僅以幾個人物的自述縱橫愛情、國族、戰爭、宗教,並且以某「物」相聯,遂成為妮可.克勞斯的小說,始終以小搏大的書寫策略。

  這半個月來我在許多日常的場合閱讀這部小說譯稿,參加農民反圈地活動的空檔,或是在圖書館艱難地與我的新小說對抗的時候,我都幾乎要忍不住閱讀時震顫的眼淚。有一回真的在圖書館的座位掉下淚來,我裝做若無其事用按摩太陽穴的動作把眼淚拭去,但還是讓對座的一個年輕女孩發現了,她看了我一秒,然後趕緊低下頭去佯裝正忙碌於工作。我在想她是怎麼評估這個面對一疊紙張陷入哀傷的男人?會不會像小說裡那個咖啡店女孩旁觀一個傷心之人時,「就在我覺得你不可能更傷心的時候,你卻露出更加哀傷的表情」,因而對這個人背後的故事產生了好奇。

  這是一部你讀到某頁,認為自己不可能更傷心了,卻在一頁一頁翻下去的時候,不自主陷入更深的心的哀傷的小說。正當你覺得哀傷就像一個房間、一個劇院、一片森林、一座大海一樣無邊無際地擴大之時,作者又若無其事地開啟了另一個看來似乎可以讓我們舒緩的敘事─雖然最後可能跟我們預期的並不相同。
羅卡在一九三五年朗讀他的《吉普賽故事詩》(Romancero gitano)時曾說:「這是一本反圖畫式的,反民謠式的,反佛朗明哥式的,這裡沒有短夾克,沒有鬥牛服,沒有平帽,沒有鈴鼓;這裡所有角色來自數千年的底層,而其實只有一個人物,巨大而黑暗有如夏天的天空,這一個唯一的人物就是悲哀,從骨頭的精髓中和樹的汁液裡篩瀝出的,而這和憂鬱無關,和懷舊無關,也和任何精神上的痼疾或痛苦無關;這是一種較屬於天而不屬於地的情感;安達魯西亞的悲哀是一種戰鬥,存在於愛的理智和圍繞著它無從了解的神祕之間。」(陳南妤譯)

  所有角色來自數千年的底層,而其實只有一個人物,巨大而黑暗有如夏天的天空,這一個唯一的人物就是悲哀。我在想,或許,這就是《大宅》的骨架。而這悲哀是一種戰鬥,存在於愛的理智和圍繞著它無從了解的神祕之間,則適足以獻給像妮可.克勞斯這樣的作家。在我的閱讀中,只有極少數的作家能像她這樣把哀傷像小動物般抱到我們面前,我們甚至可以聽到它呼吸的聲音。

  我在讀這本作品時,總覺得此身已化為那張桌子,每一個傾訴者的筆與心靈透過紙張,終在我的心上留下刻痕。那刻痕不深不淺,唯有人生的某個斜面才得以看見。

吳明益
東華大學華文系副教授

作者序

謎團的書寫

  我總是以「點子」做為每本小說的起點。我沒有先設想情節和主題,也沒有想過小說的模式。很多時候,我的腦海中甚至沒有一個特定的人物。我以一個不怎麼重要的句子作為開端;日後,它幾乎肯定會被拋在一旁。我在那個句子後面加上一句,然後再加上一句,一小段反覆的即興樂章嫣然現形。如果進行順利——我很難確切說出何謂「進行順利」,我只能說自已寫出的東西感覺夠真切,致使我不必馬上將之刪除——我會繼續這種漫無目標的傾吐。寫著寫著,段落逐漸累進,如果幸運的話,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聲音將會浮現。儘管如此,我經常寫了二、三十頁之後才發現這個聲音欠缺所謂的「小木偶」要素:也就是說,這個聲音不可能真的活靈活現,變成一個「真人」。

  不曉得自已寫些什麼、為何而寫,或是故事朝著何處發展,著實令我心慌。隨著時間過去,文字逐漸累積,卻依然缺乏一個清晰的焦點,我甚至因此感到恐慌。進行到一百頁,甚至兩百頁後,我反而比先前更加迷惘。我發現自己經常擔心寫不出個所以然。在我前一部作品《愛的歷史》之中,這種可能會失敗的疑慮成了小說的主題——主角之一李奧.葛斯基就是一位失敗的作家。

  《大宅》是我的第三部小說,因此開始動筆之時,我已經大概曉得寫作過程會是什麼感覺,但是我心中的不確定感卻比以往更為強烈。我選擇了故事的起點,我也知道這些起點終究必須交會聚合,但是它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卻極為薄弱。打從寫作初期,四個聲音便逐漸浮現,各自述說著故事:一位是美國作家娜迪雅,她在一張得自智利詩人的書桌面前,伏案寫作了二十七年,詩人日後消失無蹤;一位是蠻橫、對著兒子講話的以色列父親,父親跟這個去國多年、近來返家的兒子疏離而不合;一位是退休的牛津大學教授,老先生在他妻子臨終之前的幾年,發現她懷藏著一個祕密,而在他們婚姻生涯之中,她自始至終加以隱瞞;一位是年輕的美國女子,女子講述一個匈牙利古董商和他兩個成年子女的故事,她自己曾與他們同住在倫敦一棟幽密的維多利亞式宅邸之中。我寫出四個不同的支線,而我只知道 一、我想要了解他們是何等人物,以及什麼因素促使他們變成那模樣;二、若是加以串連,他們的故事將呈現出繁複、扎實的全貌,這些並置的故事也將顯示出模式,構造出一個完整的架構——即使,或說尤其,我無法預期那將是哪一種架構。我在興建一棟房屋——一座城市——手邊卻無藍圖。

  寫作時,我讓刻意加諸自己身上的不確定感成為寫作過程的一部分。假以時日,這種不確定感將轉變為寫作的題材。我想你若長久處於疑慮之中,你終究會開始深思生活在疑慮之中的意義何在:可能是智識、道德方面的疑慮,也可能是自我疑慮。對我而言,最深沉的疑慮莫過於我們究竟能否完全了解彼此,而我也明瞭我們在這方面的限制。我懷疑我正在書寫的小說能否成形,我懷疑我自己寫作的能力,這些疑慮讓我小心處理筆下人物們的不確定感。作家娜迪雅為了寫作犧牲一切,她懷疑自己所做的決定是否正確,也懷疑自己是否真是萬中選一——如果我始終想錯了呢? 這個問題令她相當苦惱。對退休的牛津大學教授亞瑟而言,他質疑自己與蘿特將近五十年的婚姻,他始終感覺自己娶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女子。當她過世之後、他發現那個她對他隱藏的祕密,他心中的疑慮更形強烈。對以色列父親亞隆而言,他懷疑自己是怎樣的父親。他的兒子是個法官,結果更是加深他這種道德方面的疑慮,他也不確定自己對這個他永遠無法了解的兒子,究竟懷藏著什麼樣的感情。至於懷茲兄妹,他們在僥倖逃過猶太人大屠殺、控制欲強烈的父親保護下,始終不確定該不該信任其他人,也不確定能否信賴一個穩固的家。

  這種疑慮——亦即無法完全確知的感覺——也成為書中重要的架構。因為我始終不知道接下會發生什麼事情,自己也總是處於疑慮狀態。因此,本書的布局繞著讀者的不確定感打轉,最終也必須藉此鋪陳。這些故事將如何串連在一起?這些人物的境遇將吐露出什麼?哪些事情必須保持未知?這本長久以來對其作者始終是個謎團的小說,對讀者們而言也將帶著某種神祕色彩。但在解決謎團的過程中——最起碼就那些能夠解決的部分而言——我希望讀者花點時間置身不確定感的陰影之中,感受一下生活在其中是什麼滋味。

妮可.克勞斯

 

內容連載

1. 全體起立

跟他講話。

庭上,一九七二年冬天,我和 R 分手,或者,我應該說 R 甩了我。他的理由模稜兩可,但大致而言,他說他有怯懦、秘密、可鄙的一面,他絕對不能對我展現這一面,他也必須像隻受傷的動物一樣離開我,直到他能夠改進自己、讓他自覺配得上與人交往。我跟他爭辯——我們已經交往了兩年,他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他若有何冷酷或是怯懦之處,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怎麼說都沒有用。他搬出去三個禮拜之後,我收到一張他寄來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沒有寄信人地址),信中表示分手的決定雖然不易,但他認為這個所謂「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我也必須自承我們的感情已經永遠畫下句點。

接下來情況相當糟糕,過了一陣子才有起色。我不願多講,這麼說吧,我不出門,甚至不去探望我的奶奶,我也不讓任何人過來看我。說來奇怪,唯一稍有幫助的是刮起狂風暴雨,我得拿著一支小小的鍍銅扳鉗在公寓裡跑來跑去,扳鉗的形狀很奇怪,功用在於栓緊老舊窗框兩側的螺栓——起風的時候,螺栓若變鬆,窗戶就會發出尖銳的聲響。公寓裡有六扇窗戶,我剛栓緊其中一扇的螺栓,另一扇窗戶就開始咆哮,因此,我得拿著坂鉗東奔西跑,然後說不定得以坐在公寓裡僅剩下來的一把椅子上,享受半小時的清靜。有段時間,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場持續了好久的大雨,我能做的也只是保持螺栓固定,最起碼感覺如此。當天氣終於放晴的時候,我出去散散步。所有東西都泡在水裡,一攤攤靜止、水光粼粼的清水散發出寧靜的感覺。我走了好久,行經一些之前從未造訪、之後也不會再去的鄰里,說不定最起碼走了六、七個小時。抵達家中之時,我筋疲力盡,卻感覺洗滌了心中的某些情緒。

**

過後不久,R 的平台鋼琴從客廳那扇大窗戶被搬了下去,正如當初從那裡被搬了上來。那是他最後一件搬出公寓的私人物品,只要鋼琴還在,感覺似乎他尚未真的離開。鋼琴被搬走之前,我跟它單獨相處了幾個禮拜,我走過鋼琴旁邊,有時停下來拍拍它,正如從前輕拍R。

幾天之後,有個老朋友保羅‧亞爾培斯打電話跟我說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和偉大的詩人巴列霍置身一棟鄉間的屋子裡,屋子自從巴列霍小時候就隸屬他的家族。屋裡空蕩蕩,牆壁全都漆成泛藍的白色。整體效果相當平靜,保羅說,他在夢中覺得巴列霍可以在這種地方寫作,真是幸運。這裡像是投向來生之前的暫駐所,保羅對巴列霍說。巴列霍沒有聽到他的話,他必須重複兩次。現實生活中,這位詩人四十六歲喪生於暴風雨之中,死時身無分文,恰如他自己先前的預期。最後詩人終於聽懂,點了點頭。兩人進屋之前,巴列霍跟保羅說了一個關於他叔叔的故事,他說他叔叔曾把手指浸到泥巴裡、在額頭上做個記號——說不定是聖灰節的某種儀式。然後,巴列霍說道 (根據保羅的講述),他會做出某個我始終不了解的舉動。為了闡釋其意,巴列霍把兩隻手指浸到泥巴裡,然後在保羅的上唇上方畫了一道鬍子。他們兩人都笑了起來。整個夢境之中,保羅說,最令他訝異的是兩人之間那種串通一氣的感覺,好像他們已經相識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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