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學歷的學習
嚴長壽 公益平台文化基金會董事長
1973年,我擔任領隊時,走遍了世界各地,那是我第一度與背包客接觸。當時大多是以歐美年輕人為主的背包客,他們都是用非常簡單的方式背著睡袋行走天下、露宿車站,沉浸在美術館、大自然或博物館之間萃取著深度的文化元素。
八O年代以後,我又看到一群越來越多的日本年輕背包客,不論男女也多採用苦行僧的方式,雖然絕大多數日本年輕人的語言不是很流利,但是那種對世界的好奇心與飢渴學習的心,從他們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
九O年代以後,韓國、新加坡的年輕人也開始漸漸走向世界。對於向來關懷台灣年輕人國際視野的我,一直很希望能在國際上看到台灣青年的蹤影,但機率卻是出奇的少,後來即使看到了,也大多是就業後的年紀了。
台灣由於受到國際邦交、兵役問題及家庭保守觀念等因素的影響,相對窄化延緩了年輕人走向國際的成長空間。因此,很高興這幾年看到青輔會推動並鼓勵年輕人走出自己的舒適圈,也終於看到台灣年輕人願意走出來去進行一些自我的挑戰,雖然相對於亞洲地區與我們類似的先進國家,已然是慢了好幾步,但,總算是開始了!
近幾年,打工渡假、自助旅遊及擔任國際志工等走向世界的方式也開始慢慢在台灣盛行,我相信將來隨著兵役制度的取消,台灣年輕人終將可以行萬里路,走出自己既定、有限的生活圈,而這絕對是一件非常值得鼓勵與樂見其成的事。
本書描述了40多位年輕人分別用不同的方式體驗台灣,我看到有青年人想了解有機農作對環境的友善,有人關心廢棄小學的後續、有人用機車環島記錄台灣溪流之美、有人在乎都市裡不起眼的小動物(如松鼠)、有人直接走到台灣各個海灘去撿垃圾……,雖然比起在國外行之有年的青年壯遊,台灣青年的旅行才剛剛起步,但是我們也終於看到類似的出走精神與影響正在醞釀與擴散。
我相信每個體驗的背後,對所有青年學子都是一個很棒的學習經驗,同時對未來的年輕人也極具鼓舞作用。當然,我更盼望能看到有更多年輕人大膽地選擇不為學歷的學習,邁出台灣,走向世界,擴大視野領域,也豐富自己的人生!
在生活的土地上 燃起對世界的熱情
王昱婷 青輔會主委
我常鼓勵年輕人自發性的學習,也很珍視「會提問的年輕人」,這代表他對周遭人事物好奇且有熱情,遇到狀況時願意主動面對、解決,所學到的也才能受用一生。偶有機會到大專院校演講,注意到很多年輕人不習慣主動提問,其實,提問並不代表找麻煩,沒有問題也不等於都了解。如果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是抱持著「照單全收」的學習心態,未來走出校園將會遇到很多挑戰,因為人生沒有標準答案。
記得一位大學資訊科系的教授告訴我,他帶著學生到部落,在部落中學生們被樂天知命的原住民所感動,於是決定透過網路協助當地行銷盛產的水果,從此,很少在課堂上提問的學生,開始勤快地主動找老師;過去總是宅在電腦前玩線上遊戲的學生,開始把心力及時間投入在「學習如何精進電腦技術」。因為「可以做些對別人有益處的事情」,引發了他們對世界的熱情,附帶的好處是學業成績也進步了。這樣自主的學習,比老師的苦口婆心有效千百倍。
青輔會近年來鼓勵年輕人走出舒適圈,出發到他們知道卻不一定去過的臺灣各角落,面對校園內沒有教的各式問題,自發性的學習成長,希望能夠捲動青年們對世界的熱情。97年,依據馬總統「青年壯遊計畫」之青年政見,我們在原有「遊學臺灣」活動的基礎上,規劃「青年壯遊臺灣」計畫,以捲動更多青年參與壯遊;同時特別企劃「尋找自己的感動地圖」與「青年單車壯遊臺灣」活動,不設主題,由年輕人自行構思提出實踐計畫,鼓勵青年以更多元方式認識臺灣。98年起,建置了青年壯遊點,透過不同的活動體驗類型,作為青年認識鄉土、行遍臺灣,隨時可深學習的入門點。
這一場體制外的學習,年輕人在摸索,青輔會也在摸索,收穫卻出乎意料地豐碩,這二年的43組實踐青年,呈現出來的比我們當初所期許的還豐富。他們從寫企劃書開始,就要思考主題設定的可行性,在旅行中考驗自己的能耐是否足以走完全程,有不舒服的感覺就要調整,即使不滿意最後的成果,也學習到——了解自己的特質與侷限;他們體驗到了深度旅行的意義、照顧自身安全的重要性,還有懂得衡量風險性。
現在我到學校去演講,學生們對於青輔會的業務詢問度最高的就是「壯遊臺灣」,希望了解「這是個怎麼樣的玩法?」我想,我們成功的捲動了年輕人的好奇心,與面對新事物的熱情。
這本書的出版,分享二年來43組年輕人探索臺灣各角落後所繪製的感動地圖,期待捲動更多人願意壯遊,最好是把圈圈擴大,30歲以上的上班族也可以這樣體驗臺灣之美。更重要的是,年輕人走向世界之前,先認識自己生活的土地,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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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年代都有自己的壯遊
劉克襄 生態及生活觀察作家
八○年代初,台灣的社會條件和時空背景讓旅行仍處於處處限制的環境。想要出國遠行,若非留學和經商,說要長期出國,談何容易。更遑論壯遊,這等接近流浪和探險的情境了。更何況,縱使有毅然地決心,在經濟條件嚴苛下,大概也不易長時遠離台灣。
那時我剛從海軍退役,心裡存著一個美好的大夢,想要去絲路,仿效斯文赫定、史坦因或彭佳木等知名的探險人物,在那樣遼闊艱困的環境裡,撞擊出生命最終的意義。但這個當兵時悄然立下的宏願,礙於海峽兩岸的長期對峙,委實難以實踐。
後來,我留在台灣茫然摸索,在環保意識抬頭的氛圍裡,我因喜愛自然觀察,兀自選擇了淡水河下游,進行一年的鳥類調查,期待著幾個沼澤區,能夠成立為都會旁的自然公園。像我這樣懷抱著大夢的年輕人,在那個時代,放眼望去,還真不少。我周遭的諸位友人,比如登山專家張致遠重裝橫越中央山脈,鷹人沈振中追尋簡樸生活,以及騎單車環遊世界的胡榮華,應該都是這樣的年輕人。
我們的旅行是被迫性的,但毫無怨言。在物質簡窳的條件下,自己創造一個獨特的場域和時空,盡情地揮霍青春。或許是這樣難得的機會,在當時的社會狀態下,我們的旅行難免抱持著龐大的使命感。而這樣過度嚴肅的生命態度,卻常讓人只看到自己關切的微小世界,難以有更大的包容和綜觀能力。後來在回顧自己年輕時的自然觀察,我隱隱然察覺,自己關懷的世界常侷限於鳥類的棲息和生存問題,一直缺乏跟人,跟在地社區的互動。
我想強調的是,每個時代都有其壯遊的內涵和時代的分野。相較於現今,諸如這本「尋找感動的生命地圖」諸多年輕人表現的內涵,對照自己年輕時的行旅,隨即呈現有趣的差異。
現在年輕人的壯遊,不再背負龐大的使命感。他們明顯地擁有寬裕的物質和時空,可以隨興高昂地揮灑,摸索自己的旅行計劃。相對地,懷有更多的包容力,循著已知的生嫩經驗,接受各種社會的挑戰和實驗。
這些年輕人的行旅計劃和實踐過程,大抵也展現一種有趣的心境,他們對自己的旅行是否為壯遊,充滿了疑惑和好奇。在實踐時,都很純真執著。不會隨興提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像我那一年代的雄心勃勃,彷彿要參與一場壯烈偉大的革命。
我們的壯遊是硬的,充滿救贖的探險意識,懷抱巨大的社會責任,尋找土地的認同。他們的壯遊是軟的,多半在探索自己,給自己更多機會,尋找某一小小的肯定。
於是記錄一個家鄉的聲音,搭乘客運環島,在海邊長期旅居,或者搭乘火車去遠方,環島去感恩,尋找作家走過的小鎮……這些微小的、私我的、一個人的追尋都被擴大,被慎重其事的定義,這些都是我們那個年代較難以想像,也不會以為是壯遊的。
但壯遊真的是人言人殊。他們帶出了另一種旅行情境,不再那麼言必家國,動必長征,且更清楚地注意現實生活面相的內涵。這或許也給我們另一種提示,透過這等在地的島內的小小壯遊,他們描繪了另一種美好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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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不妨畫地圖
王小棣導演
二十年前吧,我聽林懷民老師說他第一次率團去以色列時,驚喜地發現一個16歲的台灣女生,以她打工的積蓄,自己背包旅行,正在聆聽哭泣牆的故事……。
我們三、四年級這一代升學競爭壓力很大,介紹一個小孩幾乎都是說:「小學都是全班第XX名……」、「放學就在補習……」。時至今日,「年紀輕輕」這句話往往也都是在描述在學校體制內外出軌的各種不當,好像童年和青春都是雙腳不需著地的存活狀態,孩子只要被放在餵食知識的輸送帶上定時推前……。對於自己生長的地方也要透過書本上的文字來認識,「台灣是寶島,四季如春」。
……年輕人對於人性,對於工作,對於社會,對於世界,對於自己存活的方向、價值和意義……,都沒什麼自己的想法。舉凡學校介紹不及或不完備的,都要等成年以後做為一個無知的大人自己去摸索了。
我在26歲時「學成歸國」,心中充滿了各種「報國」的憧憬。所幸、萬幸的是,那時已經學會了一點自省的功夫。我問自己:你真的認識你的國家嗎?於是我在申請任何工作之前就揹上一個書包,搭車去南方澳,從那裡步行上了蘇花公路。卡車不時呼嘯而過,我拿著筆記本一會沿著山壁唱歌,一會在海浪拍岸處駐足……,我沒有帶相機,但藍天白雲和孤獨的腳程啟動了一種快門。那些畫面我從未帶走,就留在東部的海岸。我,和我的年輕,和我的國家,留下了親密而深刻的印記。田野及拍攝工作到今天,我好像都還在快樂地回答自己的問題,「有,我有在認識我的國家……」,只可惜我的工作筆記斷斷續續,這麼多年從沒有畫過一張完整的地圖。
第一次到璞石咖啡館樓上的O’rip生活旅人工作室,就看到了一些詳實的,私人筆記式的地圖。我笑著打開細看,覺得台灣真的進步了,年輕人畫自己的地圖,成為花蓮的入口,成為國家的主人。
最近看完村上春樹的1Q84,時空真的有別的入口嗎?各位,年輕,不妨開始畫自己的地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