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立醫囑遺囑,自在心安
作者:李瑟
拜醫療科技之「賜」,疾病治療可以一直治到最後一秒,生命延續一段時間,卻也讓病人痛苦延續,掙紮在生死線上,已發生的事件很多,讓人不忍心。
政壇一位長者中風數次,最近一次使他迄今昏迷了好幾個月,或許是家屬無法接受,不能提出在無法再治療時,不再給予某種治療或簽署放棄搶救心肺的文件,讓醫護人員也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位則是在臨終前,尚有意識但語言不清,家人應醫生之請,詢問他是否要急救,病人只能回應「我我」,家人解讀為老先生仍不放棄,因此要醫生一再急救,結果病人還是走了,留下週遭人複雜的情緒。
還有一位企業家,盡管醫生一再跟家屬說癌末最後階段無法治療,不如安寧照護,讓他安詳過幾天有品質的生活,但家屬不能接受,仍要醫生再治下去,可憐的病人終究還是走了,卻身軀浮腫、發黑、氣味難聞,醫生直到很久後仍難過不已,他說,「最後那些天,他是一隻腳踏在地獄裡地活著啊。」
想要傳播現代人不再忌談死亡,愈早在生前預立醫囑(生遺囑),為自己人生最後階段預作彩排,是《康健》雜誌編寫這本《跟親愛的說再見》的最主要用意。
**檢視旅行前的清單*
如同張曉卉與王梅的文章所說,一般人旅行前都會檢查自己是否帶全了東西,是不是買夠了保險,卻不會想到萬一出什麼意外,有沒有也預做準備,有什麼意願接受什麼樣的醫療?有沒有指定代理人,代替自己與醫護人員溝通?臨終前要不要被搶救?
很多人從電影中看過很多次「搶救到最後一刻」的畫面,卻少有人看到後果是什麼,除非你曾經不幸在現場。
根據醫護界的說法是「驚心動魄」,尤其大多數並非救得回來,卻留下逝者肋骨斷裂、牙齒脫落、血流滿面......。
和信醫院身心科主治醫師王金龍更且提出,家人在倉皇中一旦做了搶救的決定,事後卻發現是傷害,往往自責不已。
而另方面,若是病人堅持要急救,家人若到時候不做急救,也會有罪惡感。
因此需要提早讓每個人都有機會事先去思考這個事情,王金龍說。
和信醫院目前對於病人與家屬實施觀念的溝通,在一住院的時候,就設法讓病家知道我國也如同別的先進國家一般有立法,法律保障病人「有選擇自己身體如何被處理的權益」,寫下你的意願讓醫生知道,也隨時可以改變你的主意,把要改變的決定寫下來,簽名及附註身份證字號,可隨時生效。
並且可將你簽的這份隨身攜帶,無論你到哪裡都可以拿出來,讓醫護人員瞭解你的意願。
王金龍說,寫清楚的重要性,在美國植物人泰莉案中充分說明。泰莉事先曾表達過意願,但沒有寫下來,造成認定上的困難,當她先生認為應尊重她的意願,停止那些維生系統時,泰莉的父母反對,只好對簿公堂,讓法官來解決。造成家人對立,而可憐的泰莉則在全世界的注視下離世。
**愈早說清楚寫明白愈好*
我們無法預知自己會如何死、何時死、會不會也遭遇到時難以認定的困難,造成家屬反目、醫護為難、自己的尊嚴蕩然無存。只有在目前人還平安且意識清楚時,豁達面對,愈早說清楚寫明白愈好。
孫越的例子可供大家參考。他與妻子在70歲生日那天簽下了預立選擇安寧緩和醫療意願書、預立不施行心肺復甦術意願書、預立醫療委任代理人委任書三份文件,當作自己的生日禮物;並指定女兒做醫療代理人,在萬一自己不能表達意願時,代替自己與醫生討論。「從此自在心安,了無牽掛了,」孫越說。
孫叔叔從事終身義工,自從接觸、瞭解了生前預立醫遺囑的重要性之後,就常利用看電影、電視的劇情當機會,跟妻、兒、朋友聊,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了,就要怎樣做,要穿什麼衣服、追思禮拜要有二首歌,誰唱指定曲,誰唱自選曲......,「嚴肅的話題要輕鬆談,被交待的人會嚴肅聽,」他說。
他也與孫媽媽找出聖經研究,從信仰來討論生死,逐步有了共識,都能面對這件事:一家人總有一天會分離,會有人要先去一個有盼望的地方(天國),但因為是個有盼望、生命仍將繼續旅行的地方,所以不致害怕。
這個觀念就連佛教聖嚴法師也認同,人的生命無限,靈魂離了肉身還會繼續下個旅程。
孫叔叔到各處演講宣導這種積極豁達面對生死的觀念,並且更進一步強調,在活著的時候,要更大量地給別人愛,「把每天都當最後一天來用,不要等到不行時才做人生最後的交待。」
跟他一樣積極的人還有天主教的樞機主教單國璽與佛教法鼓山的聖嚴法師。
**讓遺體與大自然合一*
2006年7月,當醫師宣告單國璽得了肺腺癌,大概只有4個半月生命時,單主教就像大多數癌症患者初聽噩耗一樣,第一個反應「為什麼是我?」
但祈禱半小時後,他恢復平靜,並且欣然接受,「我相信天主一定有祂的道理,我們不要為難天主顯神蹟,而是禱告讓我轉化成力量,」
他寫好遺囑,交代身後事:癌末無法自理生活,就接受安寧療護;喪禮使用便宜的棺木,旁邊放一支復活蠟燭與十字架,謝絕輓聯、鮮花;遺體埋入土中化作肥料,回饋給大地......。
他也自我反省:生命從何來?死向何處?這輩子到底活出什麼意義?決定發揮自己最後的「剩餘價值」,馬不停蹄穿梭在全省各地的監獄、學校、機關做「生命告別演講」,一年半來感動了很多枯竭的心。
聖嚴法師體弱多病,不但早早就舉辦儀式傳承果東師父接位主持法鼓山,自己仍一本慈悲心與樂觀幽默,視需要出席場合去貼近人們的需求,鼓勵大眾積極體認生命的意義。
他不斷開示大眾,瞭解生命無常,要更加珍惜與善用生命,不斷地學習、奉獻,使自己成長,心裡常想著幫助別人,成就他人。而「當我們貢獻他人的時候,其實獲利最多的往往是我們自己,」他說。
他也早已寫好了醫囑,要讓自己非常輕鬆地走,「當醫師判斷我得走了,非死不可時,就放棄積極急救,請讓我平安地離開吧。不想臨走前還要受刑,這是在虐待臨終者,」在接受《康健》採訪時他坦言不諱。(見*頁林芝安整理的專訪)
對於告別式,他也推廣環保自然葬法,法鼓山去(2007)年捐出一塊地作為「臺北縣立金山環保生命園區」,種植各種花卉,亡者不分宗教信仰,都可免費把骨灰放在花草土地之間,合為美麗的花園,他交代他過世後也要用這方法與大自然合一。
**送給自己與家人最好的禮物*
因為認真面對死亡,使我們更加珍惜生命,盡心盡力活著,貢獻對別人的關愛;也未雨綢繆,預先彩排規劃,立下醫囑遺囑,交付親愛的家人最安心的一份禮物。
因為在未來的無限的生命裡,我們還會與親愛的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