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頭

　　《毛巾頭》是一本所有青春少女都得讀的小說。賈西娜的母親發現自己的男友和她十三歲女兒之間有過什麼事後，必須要做個選擇──而決定把賈西娜送到德州的休斯頓去和她父親同住。賈西娜的父親性情暴烈、管教甚嚴，無法給予她所渴望能得到的關愛──更無法協助她處理她身體上各種生理轉變的感覺。

　　正值青春期的賈西娜只好兀自在黑暗中對自己的性欲與性別進行懵懂的摸索，直到遇到鄰居鄔瑟先生。賈西娜發現鄔瑟先生的衣櫃中藏了一大堆《花花公子》雜誌，而且他似乎完全不覺得賈西娜的身體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小說以第一人稱書寫，十分能引起讀者共鳴。《美國心玫瑰情》金像獎導演兼編劇Alan Ball 買下原著改編並執導，2007年9月己拍攝完成，上映時更名為《Nothing Is Private》。

　　這部小說帶有部分自傳色彩，現實生活中艾瑞安甚至不和父親說話。當被問到是否所有的阿拉伯男人脾氣都這麼不好時，艾瑞安回答：「我只是在寫我自己的經驗，如果我的經驗是典型的，我很抱歉。」她表示對她父親來說，身為一個埃及移民要面臨極大的壓力，而在美國，只要是有色人種都會面臨這種壓力。

　　艾莉西亞．艾瑞安自己在十一歲時也和弟弟一起被母親送到休斯頓和父親同住，但她父親也是個會打小孩的老爸，打她打得特別厲害。所以當聖誕節母親來看她，並說要接她回家住時，她居然哭了起來，因為她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天。而艾瑞安之所以想寫一本以父女關係為題的小說，正是因為她想知道如果她繼續和父親住的話，結果變成怎麼樣。但寫作的三年感覺極其漫長，簡直像永無止盡。然而她知道自己得熬過來，「你得花下那些時間，流下那些汗水，否則你將一無所獲。」

　　她認為她筆下的賈西娜只著眼於短期的利益。但是，為什麼她只看短期呢？因為她太痛苦了，她沒有能力看長期。所以也許她知道做的決定不好，但沒關係，只要眼前有人愛她、關懷她就好，就像占她便宜的鄰居鄔瑟先生和同學湯馬斯。

　　幸喜書中還有一個好鄰居梅莉娜和她肚中的寶寶朵麗，她們是賈西娜的救贖，是她的避風港，總是守護著她。當賈西娜說出最令人難堪的祕密時，她把頭轉向在場唯一一個她還不認識的人──「我轉向朵麗，把我的臉貼靠在她所在的地方。而當我感覺到她輕踢著我臉的時候，我慶幸我們之間有一個是那樣地充滿了活力。」而我們慶幸有這樣一本不怕碰觸禁忌的好書，一經拿起即捨不得放下。這是一本讀後能得到救贖的小說，令人撼動，又充滿力量。

作者簡介

艾莉西亞．艾瑞安(Alicia Erian)

　　畢業於紐約州立大學賓罕頓分校英文系再至佛蒙特大學攻讀寫作，獲碩士學位。作品近來多刊載於《花花公子》、《開放城市》、《萬花筒》、《太陽》及《愛荷華評論》等雜誌。第一本短篇小說集《The Brutal Language of Love》於二○○一年由Villard出版公司出版。

譯者簡介

景翔

　　工科畢業，但所從事者除早期電腦程式設計外，多為文化藝術類之工作。自民國 51 年因興趣從事翻譯工作至今，由業餘轉為專業，始終樂此不疲。雖不乏應制之作，但用心與誠懇則一心貫之。重要譯作有：《午夜牛郎》（林白）；《他們》、《超級巨星》（爾雅）；《破水而出》、《同志童話》、《彩蝶之翼》（開心陽光）；《骸骨與沉默》、《恐怖角》（遠流）；《鳳眼》（麥田）；《男人的愛人是男人》、《瘋子、教授、大字典》、《在你沈睡之前》、《中性》(時報出版)等。

　　我媽媽的男朋友愛上了我，所以我媽把我送去跟我爹住。我不想和我爹住在一起，他的口音好怪，是從黎巴嫩來的。我媽和他在上大學的時候認識，後來結了婚，生了我，然後在我五歲那年離了婚。我媽告訴我說是因為我爹很賤，又很霸道的原故。我父母離婚的時候，我並不難過，我還記得有次我爹打了我媽一耳光，結果我媽把他的眼鏡抓下來，丟在地上踩得粉碎。我不曉得他們在吵些什麼，可是我爹什麼都看不見了的事，當時讓我挺高興的。
　　後來我還是得每年暑假去跟他過一個月，我對這事很懊惱。所以等到能回家的時候，我就很開心。跟我爹在一起，實在太緊張。什麼事都一定得照只有他曉得的規矩去做。有一半的時間我連動都不敢動。有次我灑了點果汁在他那塊外國買來的地毯上，他就罵我說這輩子休想找得到老公。
　　我媽知道我對我爹的感覺，可是她還是叫我去跟他住。她實在是因為她男朋友在哈我而氣瘋了。我告訴她不用擔心，說我不會喜歡巴瑞的。可是她說那不是重點。她說我老是挺著我的奶子到處走來走去，要巴瑞不注意也難。這話真傷了我的感情，因為我的奶子長什麼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從來沒叫巴瑞注意我。我才十三歲也。
　　到了機場，我還在想不知道我媽到底在擔心什麼。就算我想，也不可能把巴瑞從她手裡偷走吧。她是個百分之百的愛爾蘭人，她的顴骨很高，鼻頭有個很可愛的小園球。她兩眼底下塗上眼影的時候，兩隻眼睛就顯得明亮動人。而只要她答應，我都可以把她閃亮的棕髮梳上好幾個鐘頭。
　　他們宣佈我要搭的班機開始登機時，我哭了起來。我媽說事情沒那麼糟，然後在我背上推了一把，讓我能走上飛機。有個空中小姐幫我找到了我的座位，因為我一直哭個不停，起飛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那個男人握著我的手。他大概以為我是怕坐飛機。可是我不是害怕，我還真的希望我們的飛機會摔下去呢。
　　我爹在休斯頓的機場接我，他很高，鬍子刮得很乾淨，把他稀疏的髦髮梳到一邊。從我媽把他的眼鏡踩爛了之後，他就開始戴隱形眼鏡了。他和我握了握手，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我說：「你不抱抱我嗎？」他說：「在我們的國家裡我們就是這樣的。」然後他開始飛快地往機場那頭走，我幾乎都跟不上他。
　　和我爹一起等著取行李的時候，我覺得好像已經沒有了家人，他既不看我，也不和我說話，我們兩個就只在等我的箱子出來。箱子來了的時候，我爹把箱子從轉盤上提下來，放在地上，讓我能拖著走，箱子有輪子，還有個把手，可是你一走得太快，箱子就會倒。可是我一走慢，我爹就會在我前面走得離我太遠。最後他把箱子拿起來，自己提著。
　　開車回我爹公寓的路很遠，我盡量不去注意一路上那些男士俱樂部的廣告招牌。那真叫人尷尬，上面的女人全都露著奶子。我不知道我在巴瑞眼裡是不是那樣。我爹對那些廣告招牌什麼也沒說，結果更讓人覺得尷尬。我開始覺得這一切全是我的錯。我媽沒跟我爹說巴瑞和我的事，可是她跟他說她覺得我長大得太快了，嚴格的管教對我有好處。
　　那天晚上，我睡在我爹辦公室裡一張可以拉開來的長椅上，上面有一張床單，可是一直不停往下滑掉，而塑膠的椅墊黏在我皮膚上。到了早上，我父親站在門口，像鳥叫似的吹著口哨把我叫醒。我穿著T恤和內褲去吃早餐，他摑了我一耳光，叫我把衣服穿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打我耳光，我開始哭了起來，「你幹嘛這樣？」我問他，他說從現在開始事情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回到床上，又哭了一陣，我想回家去，而這是我到這裡的第一天呢。不一會，我父親來到了門口說：「好吧，我原諒妳，起來吧。」我望著他，不知道他原諒我什麼，我想要問他，可是那樣做法好像很不聰明。
　　那天我們去找一棟新房子，我爹說他在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拿的薪水很高，而且，市郊的學校比較好。我不想再上高速公路去看那些廣告招牌，可是我害怕說不，結果到市郊去的路上廣告招牌上全是新房子和社區開發的廣告，價錢從十五萬美元起跳──大約是我母親在敘拉古鎮上買我們那棟房子的三倍。她是個中學老師，所以她也付不起太高的價錢。
　　我爹聽著收音機，而我看著窗外的路。休斯頓在我看起來就像是世界的盡頭，是你最不想住的地方。這裡又熱又濕，水龍頭裡出來的水味道像沙子。我唯一喜歡我爹的地方就是他一直把冷氣定在華氏七十六度，他說所有認得他的人都覺得他瘋了，可是他不在乎。他喜歡在走進他的公寓時說：「啊！」
　　有一則關於伊拉克的新聞，我爹把音量開大了些。他們入侵了科威特，「操他媽的海珊」我爹說，他會罵粗話讓我心情放鬆了點。
　　我們去了一個叫「魅力之門」的社區看樣品屋，一個叫范戴克太太的房地產經紀人帶我們參觀，最後走到廚房，她請我爹喝杯咖啡。她大談這棟房子的好處，價錢合理，附近學區和安全問題，我爹跟她討價還價，她說實在沒辦法。她說要是我們買的是老一點的房子，討價還價是可以的，可是這些新房子全都不二價。回到車上，他拿她的南方口音來開玩笑，混上他自己的口音之後，聽來更滑稽。
　　我們到一家叫「潘記」的店裡吃薄脆披薩當晚餐。我爹說這是他最喜歡的餐廳，說他常在那裡吃。他說上回他到這裡的時候，是和一個女同事約會，他說他本來很喜歡她的，結果她掏出支香菸，這下他才發現她很蠢。我也認為她很蠢，不是因為她抽菸，而是因為她居然會和我爹約會。
　　那天晚上，躺在那張塑膠床上，我想著我的未來。想到那是一天又一天的悲慘日子，我認定我絕對不會碰到什麼好事，就開始幻想巴瑞的事。我幻想他會來把我從我父親手裡救出去，我們會住在城裡另外一頭的一棟房子裡，我可以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去吃早餐。
　　到了早上，巴瑞還沒有來，來的是我的父親，站在門口，像鳥叫似的吹著口哨，「我真不喜歡這樣，」我說，而他大笑之後又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