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情書

懺情書
定價:220
NT $ 118 ~ 205
  • 作者:鹿橋
  • 出版社:台灣商務
  • 出版日期:2007-05-01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570521686
  • ISBN13:9789570521689
  • 裝訂:平裝 / 208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本書是作者十九、二十歲的文字,談的是年輕時對於愛情、對於友誼那種既倔強又執拗的心境與情操,透過文字的書寫,將這些人生經驗擒捉過來,交付給至真無私的感情來審判、發落!
  「藍紋」與「黑皮書」這兩個充滿青春朝氣的篇名,是作者最初用來練習寫作的兩本小冊子,也是對於喜愛文藝創作的學子們、讀者們的一種示範、一種談心。在這些作品中,我們看見作者當年自己還是學生時,真切又勇於試煉的寫作生活。書裡所提的風光及人物的對待,同時也是作者另兩部著作《未央歌》及《人子》的一個開端;許多身影與故事的起點都穿梭在這些作品裡。
  「年幼的時間真像風一樣,無影無蹤,無牽無掛地……,只看見搖曳的樹林,狂走的落葉,誰也不想風是在哪裡,或是戀著誰。」

作者簡介

鹿橋

  本名吳訥孫 ,1919年生於北京,2002年於美國波士頓逝世。在天津南開中學求學時代多次或偕伴或獨自作長途徒步旅行,以認識都市以外之大中華。1942年畢業於昆明西南聯合大學留校為助教一年,考取自費留美。1945年入耶魯大學研究院,1954年得博士學位專修美術史。
  歷年任教於美國舊金山州立大學、耶魯大學。1984年自密蘇里州華盛頓大學以麻林可德、優異校座教授榮休。
  學術論文多以英文出版,或譯成德、意、日文。中文文學著作有《未央歌》、《人子》、《懺情書》、《市廛居》等。名列美國名人錄、世界名人錄(Marquis,Who's who in America/Who's who in the World), 1997年並獲美國中西區華人學術研討會特別頒贈「傑出學人獎」。

 

目錄

《鹿橋全集》出版緣起
前言
藍紋
在西山看見了「藍」
晚經
你不能恨我
苦行與妖精
掘壕者之歌
我怨你,我怨我自己
快樂在失而不在得 
快樂在失而不在得 
永遠
逃命記

懺情書
我心傷悲
無鄉愁者的悲哀
夕陽山徑之歌
遊子心情
強詞奪理

沙洞
成年的心
有這種巧針線嗎?
素材
關於「黑皮書」
同學與兄弟
採買監廚
遠人來信
健身運動
航校學生
兄弟深談
同窗姊姊
生病住院 
粥與葡萄乾
生病住院 
夢中辯論會 懺情
 

前言

  《懺情書》不是供獻給大多數的讀者看的。這?沒有伍寶笙,祇有我和她的化身,殊青絮絮不停地說話。這?也沒有小花豹,卻跳出一條蒼狼,一口把我另外一個筆名:鹿樵,咬死了。自這一個觀點來說,出版這本小書的心情與出版《未央歌》或《人子》時的心情完全不同:通過那兩本書,我希望能夠與許多讀者接觸;印行懺情書祇是為了與少數喜歡文藝的年青朋友談起話來方便。這?面所收的文字多半是我十九到二十歲那年寫的。最晚的兩篇成於大學畢業之後,放在這?好襯托出來其餘各篇中那種成年以前的心境與情操。那種又倔強、又執拗的情操,把人生經驗擒捉過來,交付給至真無私的感情來審判、發落!

  因此,《懺情書》是為了給今日那個年紀的年輕人交換寫作經驗才印的;所以是一本為了少數,又特殊的讀者而出版的書。話雖然是如此說,我可是一點也沒有甚麼教人怎麼寫作的意思。我自己從來不相信寫作可以教,也從來不愛看談論寫作的文章,當然不會作這種事。年輕的朋友問起寫作的經驗,我總是說:寫作沒有一定的法則,各人有各人合適的方式。不過作準備的時候,除了勤讀好書之外,要勤思、勤寫。換一句話說,就是寫作不在談,在寫。這?所整理出來的文字,就是我當年所想的,跟所寫的。

  《懺情書》的材料採自兩本稿本:「藍紋」同「黑皮書.三」。這兩個名字都是順手拈來的。藍紋就是用藍墨水寫的文字,黑皮書是因為這種筆記本子的書皮是黑顏色的。藍紋?收了些半生不熟的文稿,除了﹁掘壕者之歌﹂一篇在一個似乎是叫做﹁抗戰文藝﹂的雜誌上發表過之外,其餘的在寫時都沒有發表的意思。黑皮書有許許多多本,是我記雜感的日記,平時都是慎密收藏難得給好朋友看一頁半頁,更不用談發表了。兩個本子事實上都是一樣的黑書皮,藍墨水字沒有分別,祇是與從前毛筆,或綠墨水、紫墨水的稿子有分別而已。這些順手給稿本起的名字,也就是那麼一回事罷了。

  《未央歌》、《人子》好像是上了桌子的菜,這?的文字還都是廚房?剛動手,或是尚未盛出來的喫食。拈來偷嚐嚐,也不致喫壞肚子,可是別嫌味道不對口。發表的作品好比一盤紅燒魚;藍紋就是那去了鱗,填了薄薑片,浸了料酒的鯉魚,或是黃花魚。黑皮書就是那剛自菜市場上選來的河魚或海魚。至於那象徵真經歷、真人生的活魚呢?它始終未曾離開時間的洪流,一直在宇宙的汪洋?,同一切經驗一樣與宇宙永在。用甚麼釣 ,或是漁網;文字、音樂,或是舞蹈,都捕捉不了的。

  我的生活,你的生活,全人類的生活,所有的生物、礦物的存在,都同在一起。你不甘心,你生氣,都沒有用,還是分他們不開!

  說到這?就容易了。《懺情書》就是我準備後來寫作的一個練習簿,也可以說是《未央歌》同《人子》的一個素描小冊子。其實後來動筆寫《未央歌》的時候,心上也祇是試一試寫一個長篇。再進一步說,直到今天,我每次提筆仍是一片試驗的情緒:總是高高興興地,覺得好玩兒才寫,沒覺得有太大的關係。別人批評了,我常常覺得他十分有理。寫得不好,下次再試。

  有人告訴我,他喜歡看呢,我也就喜歡起來,就想多找些出來或是再多寫一點給他看。不過若是督促我多寫或是快寫,我就怕寫得潦草,就憂鬱起來,就連思路也乾枯了。

  平時我心境好時,寫起來成篇下去,很少修改,寫得飛快。

  那麼當年我所想的跟所寫的都是甚麼呢?我所想的跟我的經歷同所讀的書有很密切的關係。那時,同今日,我一直覺得甚麼經驗都有他可寶貴的一面,不論適意與否;無論甚麼學識,尤其是自然科學,都有應該知道的成份,都比專攻文學能助思想。藍紋中所寫的是挑選過了的,所要試燒的一盤菜不是大雜燴,是紅燒魚。是鯉魚、不是黃花魚;是河魚、不是海魚。

  黑皮書的範圍廣些,考慮的問題多些,藍紋談的是情。

  我自小很重情感,上了學了又發現家庭之外的友情。跟許多同時代的人一樣,我們不能明白為甚麼,男孩子同男孩子之間就是友誼,同女孩子之間就是戀愛。若是不肯接受這個,那就不能有來往。

  在那個年歲,戀愛實在有些準備不足,結婚更談不到。可是不但是同學們的父母、家人、保護人把這樣的男女同學關係看成天經地義,就是一班同學們自己也接受這種看法。大家整個不分析自己的情感,鬧得兩個人初一見面,便如火車的掛 一樣,若不是沒有擺好,撞了個火花迸裂也掛不上;就是一撞就 上,分也分不開,無論性情,興趣合適不合適,祇要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就 在一起,天南地北,走他一生。

  很多,很多人就這樣也過得很好。(也許還是不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妥當。)

  不過也有很多實在是一同受罪,沒有怨言的。若是有怨言,或是抗議了,所得的幾乎祇有批評,沒有同情。

  我那時覺得友情美極了,戀愛想必是更美。但是在不能確知之前不願冒冒然走進去。戀愛兩個字好像帶著極高的電壓,把附近的大氣都電化了!我知道我還受不起那麼大的電能,不敢去引它,可是偶爾有對象可以在說話或寫信、寫文章時用上這兩個字,那觸覺就簡直是神聖的,是天堂的!

  這種力量叫我一直對我的女朋友們十分敬重,她們也都重視我。我深信我們的關係有這麼美好,因為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從她們的愛護?,我快樂地長大。我也愛護她們。

  可是那時一般的情形卻不是如此。越是貪慕一個人,越在談話中要挑剔那個人的短處,更不用說吐露自己的真情了。其實多一半的時候自己也鬧不清自己的真情是甚麼。寧可在同性的同學中亂講亂鬧,見了自己想見的人,就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所以那時候我們男女同學間的空氣實在有些緊張。有勇氣的,或是無知的,或祇是高高興興地去接觸,來往的,常常要令人不敢正視,或是受到批評。至於敢公開的說他們是朋友,不但不準備結婚,而且有別的朋友,那就真的要被人認為﹁不好﹂了。因為那時﹁做做朋友﹂就是﹁快訂婚了﹂的意思。而訂婚、結婚則是好的。這些都是我到今天都不願意多談的話;也許已經說得太多,也許說得不公平。總之,既不願說,必不能說得得體。

  我願意想,願意說,願意寫的是那時的愛慕的心境,那對美好事物的驚羨,那些令我屏息感嘆的情景,容貌。那忘不了的用情的深思,體貼的細微,都是那麼好,那麼無私的!

  可是我們都倔強地,又任性執拗地,管自己所做所思都稱為﹁不好﹂。這﹁不好﹂也就是﹁快樂在失而不在得︵二︶﹂?的:你的﹁不好﹂我全喜歡的﹁不好﹂,也就是:你說你﹁不好﹂,我看也許我比你還﹁不好﹂!的﹁不好﹂。從這樣爭著說自己不好的對話中我們可以想見多少勇敢,又是多少不平啊!那時空氣中很多陰雲,恐怕今天也不是完全消散了。我們有時用更醜惡的字眼描寫自己,說自己是惡棍、殘酷,甚麼的。今天知道當年那無知又無罪的情形,看了那些抗議性的自責字眼兒,不免提筆給塗改了許多。人老了總是以變慈愛了才正常。

  我今日的寧靜與安詳是很應該的,因為一直到我後來成年之前,我受了我的女朋友們多少好處,她們給了我多少信心,跟用不盡的同情和愛!不但夠我一生去愛別人,並且這愛是越分越多的。所以雖然後來生活不那麼簡單了,也還能本著真情在困難中找答案。於是:﹁在學生生活才結束了不久的時候,那種又像詩篇又像論文似的日子所留的印象已經漸漸地黯淡下來了﹂的時候,就被一股無名的力量,催著去寫《未央歌》了。

  為了保持與異性的友誼,那時覺得守貞是先決條件。這種想法今天看起來不免有些奇怪,但是當年是十分真摯的。這?面的矛盾與困惑成了《懺情書》中重要的素材。而那時那種天真的固執與倔強,更把這看法昇華成一種新倫理,所以在《未央歌》?那一吻才變成那麼重要。又因為在這些﹁不好﹂的青年人中間,彼此的要求更高,也更難滿足。也就因為這個緣故,至情的人才看來似乎殘酷地無情,才渴望可以忘情,然而又做不到。

  《人子》中的﹁忘情﹂就是人生中辦不到的。在這《懺情書》的﹁你不能恨我﹂一篇中就有幻想中仙女天使向新生嬰兒獻禮的一幕。而《懺情書》中的﹁永遠﹂則分別在《人子》的﹁獸言﹂同﹁宮堡﹂中再現。旅途中的老人,居住原地的女孩,及那女孩所有女性的共同意念,都得自當年的試驗。﹁渾沌﹂中不同的故事起源於﹁晚經﹂的構想。文字方面的試驗也是還待繼續發展。在《懺情書》?試過用第三人稱 述,用第一人稱獨白,又試散文,又試韻文。又用第一人稱,片面對話,寫了﹁逃命記﹂,那篇又要惹事,又偏說是逃命的既矛盾又不能自圓其說的﹁不好﹂的年輕人的荒謬的邏輯!

  想到這?不免思念起舊朋友來。我與李漪果然自那天車站一別再也沒見面。她後來有一首詩:「遠山如黛柳如煙,瀲 陂塘弄碧天,底事春來偏有恨?隔簾花影又一年。」那時我們分開很遠,我有一個用女人聲口寫文章的筆名叫做呂黛。我想她詞中第一句有影射這筆名的意思。我們大家常常互看文字,有時還加批語。今天若遇見一定還是如同當年一樣,賭氣或笑語。也會如當年一樣不談婚嫁。雋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友麋的名字是我給取的,因為我要她作我的朋友。她們兩個都長得很美,所以後來我也逃得急。兩個人都影響了後來筆下的藺燕梅。大宴在這?提到時都是用他的外號。他的外號特別多!煤球、球子、球頭,都是他。

  伍寶笙是《懺情書》?的殊青,黑皮書?的宗嶺,嶺子。最近還間接得到她的消息,看見她一張相片。她還是做她的生物試驗。

  我的許多朋友都是這麼好。我在心上常常想念他們,我想著他們就也學著乖。那些從前的﹁不好﹂,也就都變成又乖又好了。

一九七五年八月廿九日

 

內容連載

在西山看見了「藍」
雋:
真的,不少日子沒有給你寫信,這並不是我忘了你,我在這些日子中,就不曾給任何人寫過什麼。但是這裡便有一件事十分可怕:那就是距離的形成。到那一天,這陰影來臨於我們之間的時候。既使我把前功棄盡,回身挽救;亦必來不及了!可是事情偏偏如此,往往不能早為我發現。因為,我把友誼鎖入箱中後,就寂寞的走上一條艱難的路,又遠,又生疏。風雨飄搖裏,我自顧不暇。

可是,我未嘗一時忘了你,雋,在軍訓中,在軍訓後;雖然我壓了你的信,硬不回。有時是許多人在一堆,更多是我一人獨處;無論是人多,人少,你常悄然飄來伴我。那真是一件怪事!初時,我也不以為異。任你自來自去,後來有時,我也停筆駐思回味一下你,你這小鬼頭!

我們初遇時,我未想到後來,到後來又未想到今日,我以為風萍邂逅,有何可注意?雋,今天,今天,雋!就怪了。
我今天任情遊玩時,全不用心的在玩時,驀的,你來了。我有些高興,又有些淒涼。我常常是挺驕傲的,又常是挺鬱悶的,所以祇是往紙上寫寫。當你消失之後,我不曾起念去找你。還有,這信是寫了,寫完發不發,也祇有天知道!

我昨天想上西山走一走,今早就和一個同學出發,(我周圍的人已換了一,你不知道他。)不過三十幾里路,談談天就到了。雨不停的下,雲裏來,霧裏去的,棉大衣全透了好幾處。在華亭寺找了找人,吃了飯又上氣象臺,偏偏又不好好走正路,草莽、山泉裏,又弄了一身泥。我以為這玩的該多寫意,該多輕快?可是雋,在山頂等日落的時候,我看見了「藍」!真是頂出色的「藍」!今天陰雨一天,山色都像營養不足的樣子。傍晚放了晴,眼睛叫一天灰,鉛灰弄得又沉重,又不愉快。忽然來了這一片藍!雋,又是頂出色的,雖然只一片,你已會明白我胸懷如何解放了。但又是多刺激!

藍得又調和,又深遠,她跟周圍的灰雲朵,天邊的艷霞並立,又偏顯得那麼尊嚴高貴,比那些色澤強多了。她又不驕傲。她離我那麼遠,我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可親。但我很惆悵。
這些話並無所指。我叫那藍刺激得不知游神何處了。我憶起許多小說,不知道你看過沒有,我想起「如蕤」想起「翠翠」又想起「嘉爾曼」。隨後就想到了你。我由登臨所得的解放,又煙消雲散了。

先想起你怯生生的找我說話,懷了鬼胎找我「講和」,無言的送給了我你的下頦。又高興起來淘一回氣,撕一張你的相片,只把下頦給我。那一夜在黑林裏,松鼠都睡了吧,小雨在葉上催我們回去,我把你 了一下,把你 得那份可憐樣兒!倚在我身邊定神,踡在我懷裏說:「看你!我鞋帶都還沒有繫!」你赤了腳就來了。披了我的大斗蓬,一付小怪樣子。走出了森林,你又繫鞋帶,原來,那一次並不能定心繫好,又不敢久呆!真把你 壞了,我不該吧?林子又這麼黑!

我記得你怎麼說你喜歡我,我常怕一個我喜歡的女兒說這話的,我於是問「假如有一天,我們非分開不可時,你想不想我」。你垂頭凝思,雖微弱,卻清楚的說「想」,我又問你「捨得麼?」你說「捨不得」。

你能喜歡我,你會喜歡我,我覺出你有超乎平常女兒的地方,我非常喜悅這個,所以在星兒隕落那一天,你更能清楚的說出「那我對你期望更大,因為,我早想到,你常這麼玩,有一天會生厭的!」你這話說出了,我覺你真能不負我期望!那時,我一面想,一面在山頂望夕陽。遠遠看見碧雞山背後,許多起伏的嶺,夾了小方塊,亮晶晶的水田。晚炊起了,勁風直撲過來,撲去了我的驕傲。我的心就柔和極了。

那時,我想,我可以像汨汨的泉水,嗚咽出一封美麗的信來。可是回到華亭寺,談起時局(全怨我急忙中找不到桌子,抓不來紙筆),我常常叫「大人」們的醜事,氣得發昏,廣州失守,許多人竟動搖了!我們氣極了。亂叫了半響,夜裏,我獨守蠟蠋,努力心靜。也不過祇寫了這麼一點點,多慘。(廿七年十月廿五日晚華亭寺,廿八日重寫於西南聯大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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