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愛情故事。
這種說法聽起來很玄,也或許太大言不慚了。不過請相信我:我對這種事情瞭若指掌。你知道,我正是《世界紀錄大全》一書的「紀錄鑑定員」。我篩選各種稀奇古怪的奇人異事,包括最高的、最小的、最快的、最慢的、最老的、最年輕的、最重的、最輕的,以及介於其間的每一個人。
我負責鑑定「世界之最」。
在雨林、沙漠、土磚屋及高樓大廈,我曾觀看過男人和女人用單腳彈跳機彈跳、用嘴巴接葡萄、將小鐵片彈入杯子、擲牛糞,以及用頭平衡牛奶瓶。他們要求獲得認可。他們堅持要在歷史上擁有一席之地。我的責任就是鑑定他們是否夠格。
在紐約,我監督凱西‧威佛勒削出有史以來最長的單條沒斷的蘋果皮,長達一百七十二呎又四英吋。在斯里蘭卡,我替亞路蘭山‧周清做單腳獨立計時,長達七十六小時又四十分鐘。我們的鑑定規則極為嚴苛,我也確認周清先生未踩地的那隻腳沒有靠在他站立的那隻腳上,而且都沒有使用任何物品維持平衡。在未解體之前的蘇聯之喬治亞共和國,我認可了狄米崔‧金克拉茲以他的耳朵懸掛一百零五磅又十三盎司達十分鐘(左耳懸掛七十磅九盎司,遠比右耳掛的三十五磅四盎司強而有力)。在紐約,我丈亮了未經處理與加熱的香檳酒瓶將軟木塞彈出去的最遠距離:一百七十七呎九英吋。
我拍攝過全世界最重的人--羅伯‧修斯的照片,他長眠在與鋼琴外殼一般大的棺材中。
我以皮尺替北卡羅萊納州的比爾及班‧麥里黎量腰圍,他們是全世界最重的雙胞胎。我測量過虛里德‧契拉爾歪七扭八的指甲,整整長達二十呎二又四分之一吋。我更見證了唐納‧格里菲斯連打九百七十八天噴嚏的紀錄,以及查爾斯‧歐斯朋持續了六十八年的打嗝發作。我甚至檢驗英語了中最長的單字之拼字: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 根據《牛津英文字典》,該單字意謂「一種因為吸入極微粒的矽塵所造成的肺病。」
我的專長便是:對所有的「世界之最」瞭若指掌。然而我很欣慰地承認我是個很平常的人。無論身材、外貌、出身,我都符合一般標準:身高五呎九吋、體重一百六十九點六磅,在美國中西部出生及成長。我的名字,約翰,並不罕見。我的姓氏,史密斯,讓我與世界紀錄沾到邊。那是英語系國家中最常見的姓氏:在美國有兩百三十八萬兩千五百人共用這個姓氏。我採用的姓名縮寫是傑傑(J.J.),我母親以此區隔我和我父親約翰‧史密斯、他的父親約翰‧史密斯,以及全世界所有的約翰‧史密斯。
儘管我只是個凡夫俗子,我仍有一項過人之處,那是《世界紀錄大全》中所沒有正式登載的。好久以前,我目睹了有史以來最不可思議的破紀錄之嘗試。那使我體認到我在擔任紀錄鑑定員這幾年間沒能掌握到的東西。我一度相信世界之最都是可以丈量、計算、量化的。如今不然了。
在接下來的故事中,我重建那驚人的過程,再現我親自鑑定過的事實。或許你會想在《世界紀錄大全》中查驗這些事件,不過,很可惜的,你在書中找不到隻字片語,甚至連註腳或星號都沒有。事實上,無論你如何千辛萬苦地在這本書中尋找玉米搭蓋的宮殿與巨大的線球,你都找不到任何記載了這舉世無雙絕技的雕像或符號。這項成就沒有官方的紀念碑,沒有碑文可供閱讀,更沒有博物館或販售紀念品的觀光特產店可供你駐足思忖:真有這種事嗎?
若想知道真相,你必須前往美國中部的一座小鎮,當地的鄉親們關心的是農作物、家庭,及信仰。待上一陣子,用心聆聽,你會聽到關於一個人吃下一架飛機這麼一則聽來像是誇大其辭的故事。沒錯,一架飛機。當然,聽起來太不合常理了,而且可能也不怎麼美味可口。不過,往北駛離小鎮,經過風車,翻過兩座小山丘,你會來到一片遍植著玉米的坡田。望向那棟紅色的農舍後方,在靠近穀倉處,你會看到地面有一個大凹痕。
這片地表上的凹痕,長兩百三十一呎十吋整,是這次嘗試留下的唯一痕跡。那個地點看起來不大真實,故事更是匪夷所思。不過,只要姑且信之,你或許就會卸下那使你深信不疑、並使你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心防。你或許會在你最料不到的地方發現偉大。你甚至會決定斷然地挺身而出,甘願冒險犯難,像名叫瓦里‧丘柏的這位農夫,他為了深愛一個女人,而決定為她吃下一架巨無霸噴射機。
這違反了物理學與生物學,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不過,讓這個地方與這些奇特的事件進入你的生活,你就會領誤到一則簡單的真理:
我們追逐著狂野的夢想,對那些我們追求不到的事物充滿渴望,而當最大的喜悅唾手可得時,但願我們能辨識出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