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政策,後果可能比貪污還嚴重,而錯誤的經濟政策,往往和錯誤的觀念密不可分。
在報章和書籍的經濟分析中,有多少觀念是明顯錯誤的?甚至十幾年來,許多專家仍然在談論這些明顯錯誤的觀念,許多老師也在以訛傳訛,學生們則習焉不察。
作者馬克,史可生全盤檢討經濟分析中,種種明顯與現實嚴重脫節的錯誤,例如主張「儲蓄愈少,開支愈多,所得就會愈多」的著名「乘數原理」和「節儉的矛盾」。作者經歷廣泛,見解獨到,實例豐富,讓讀者對經濟現狀有全新而且務實的理解。
研究現實,卻脫離現實
經濟學一直在研究現實的經濟問題,但是書上的分析卻常常與現實嚴重脫節,無法一助我們清楚了解社會活動的變化。因此,我們將用全新的眼光和方法,發展出一套既正確又實用的經濟分析觀點。
每一年,美國有超過一百萬的大學生修過經濟學,但這些國家未來經濟事業的主人翁,起碼有一半的入學到不正確的經濟觀念;更嚴重地說,這些人在課堂上所學到的錯誤觀念,也正是導致美國高失業率、經濟嚴重衰退、大量政府赤字、政府支出浪費、高稅率、股市崩盤和低生產力等苦果的主因。
在此同時,一些有遠見的國家,例如日本和香港、台灣等遠東國家,早已拒絕西方式的經濟理論,採用完全不同的發展策略:他們鼓勵儲蓄,重視成長,採用獎勵投資條例。在不到一個世代的時間,日本、台灣、香港和其他太平洋盆地地區的國家,從落後變成富有,快速接掌了世界經濟和金融活動的主角地位。
本書的目的相當簡單:首先,我要揭露那些是「壞」的經濟理論,還有那些政策是應用了這些壞的經濟學理論:再者,我要指出有那些。本書將好與壞的理論並存,而每當我批評正統卻不好的理論之後,就會立刻提供一個新的觀念和作法,去修正這個壞的理論。因此,我將重新定義總體經濟學的總供給曲線、總需求曲線、國民生產毛額以及其他更好的指標,並且重新詮釋通貨膨脹性的經濟衰退(inflationaryrecession),以及檢討一九三○年代的經濟大恐慌等等。
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李嘉圖(David Ricardo)、馬克思(Karl Marx)、凱因斯(John Maynard Keynes)、弗利曼(Milton Friedman)以及其他經濟學家們,都曾經影響過現在的經濟理論。許多主流派的經濟學家反對我們批評這些「偉大」的經濟家,他們認為世界經濟如此不安定,並不是經濟理論不夠好,而是因為那些決定經濟政策的政治人物,總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所以真正的問題在於政治人物並不採用好的經濟建議。
基本上,我並不反對這種辯解,但我們也不能否認許多企業界的朋友和政府領導人對經濟問題的看法,大部分都來自課堂上的經濟理論。就像凱因斯在他的巨著(就業、利息與貨幣的一般理論)最後一頁所說的:「有些實行家自以為不受前人智慧的影響,但他們的生活方式,事實上早已遵從了某些過世的經濟學家的理論。」
經濟學家的許多建議,對這個世界很有幫助,例如自由貿易、解除管制和財產私有制等。但不幸的是,許多課堂上的經濟理論變成了教條,並且對社會有極壞的影響。今天世界上所面臨的許多經濟問題,如鉅額的政府赤字、負荷過重的稅率、偏低的儲蓄率和資本成長率等,都可以歸咎於過去五十年來我們所學到的「壞」的經濟理論。而且,容我悲觀地說,這些不當的經濟理論,未來仍然會繼續傳授給學生。
西方國家毫無保留地接受凱因斯的理論,導致通貨膨脹、財政赤字,和政府部門過度臃腫:而共產主義國家如前蘇聯和中國大陸,又都盲目接受馬克思的理論,打破私有財產制,建立中央極權的經濟制度。這兩種經濟理論都導致了嚴重的經濟問題,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我們仍然會身受其害。
並不是所有人都體會到,「壞」的經濟理論對世界經濟的惡劣影響,正如美國開國元老富蘭克林所說的:「經驗是一所寶貴的學校,但是許多笨蛋卻並不會從經驗中學習。」
從我大一修經濟學原理開始,我就決定寫一本有關經濟學的書。我的經濟學入門老師是一個毫無實務經驗的研究生,但他卻要講授一門和實際世界密切相關的學科。不幸的是,經濟學家一向很少接觸經濟實務,有些人甚至說,從事和實務有關的研究並不是科學。因此在學術期刊中,絕大部分的經濟文章,都是純理論和高難度的數學推理,與經濟實務毫不相關:而當他們想要研究實際現象時,卻又用複雜的計量模型,和硬梆梆的統計技巧。這樣子循環不已,經濟學術界的人永遠跳不出那個與現實脫節的圈子。十九世紀的經濟學家賽伊(J.B.Say)就曾說過:「所謂經濟學家,就是一些愚笨的夢幻者,他們的理論只能滿足一些書蟲的好奇心,對實際世界來說,卻沒有一點幫助。」
為什麼一般太學很少聘用有實務經驗的經濟學家呢?這可從兩方面說起:首先,有實務經驗的經濟學家通常要求比較高的薪水;其次,他們並不十分瞭解學術上最新的研究。另一個可能的原因是,純理論的經濟學家往往會先人為主地排斥那些有實務經驗的經濟學家,認為他們的研究缺乏客觀性和深度。
我大一時對任何學科都很有興趣,因此希望主修的科目能使我涉獵許多不同的科系,而經濟學正好具有這樣的特性。經濟學與企業重疊的部分有財務、管理、投資和統計:和其他社會學科相關的有政治、歷史和心理學。名經濟學家薩繆爾遜(Paul A.Samuelson)說得好,經濟學是社會科學的皇后。
我對經濟學的興趣從來不曾終止:我求學時,大部分的教授都教正統的經濟學,也就是所謂新古典學派的綜合(Neo-classical Synthesis)。雖然我對經濟學有許多懷疑,但在讀書期間,我並沒有答案,直到離開學校後,情況才有了改變。這本書正可以當做是一個答案。
雖然我從一個不錯的學校拿到經濟學博士學位,也教經濟學的課程,寫過書和學術性的文章,但我一直認為自己是經濟學界的旁觀者,而旁觀者清。目前我是羅林斯學院(RollingsCollege)經濟系和財務系的兼任助理教授。
一九七七年我拿到博士學位後,就下定決心在教課之前,要從企業界中得到實務經驗。我最終的目標仍然是教經濟學,但我要有實務經驗,否則我和那些只會教科書的經濟學教授有何不同呢?
直到我成為一份投資報紙的編輯後,我才真正接觸到企業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裹,一切都是那麼迅速,每天我都會接觸到資產、負債、利潤、損失,還有企業家精神和管理法則,這是一個真正的「供給與需求」的世界。在這家報社裹,我看到真正的儲蓄和資本形成、風險,還有經濟成長,我也親眼看到動態市場的演變。
我從事研究、寫作、出版、廣告,撰寫和經濟、財務有關的書和報導。漸漸的,我從雇員變成雇主,聘用員工,學會計帳、買設備、填稅單,真正參與學術界所分析的經濟活動。到了一九八○年代初期,我已經擁有一家資本額一百多萬美元的企業。
經濟學的教授們只能從理論上談企業家精神、風險、資本財、價格、稅收、政府的管制,還有供給和需求等問題,我則親身經歷了這些活動。我變成了一個愛好風險的人、一位資本家,我賺過錢也曾經虧損過;我投資許多企業,對經濟學上所謂的資本設備用品非常熟悉,因此機器設備和產出、投入都再也不是單純的學術字眼。
在一九八○年代,我決定成為專業投資的專欄作家。投資的世界充分應用了經濟學原理,每一天中,新觀念和新訊息充斥在我的書桌上,使我必須馬上把投資決定提供給大眾。因此,我必須努力將本身所學的經濟理論,和我所相信的分析,寫下來供訂戶參考。
有時候我的建議非常有用,有時候卻做了錯誤的建議:許多投資人都依賴我對資料的解釋,但通常他們只會參考一小部分。這和在太學教室完全不同,因為在課堂上,學生幾乎完全接受教授的觀點,他們沒有足夠的經驗來判斷,到底有沒有學到正確的經濟學。
因為擔任財經專欄作家下投資顧問,所以找到處旅行並參加經濟和財務會議:我住過中南美洲、古巴、歐洲、美國、非洲,並且常來往於亞洲的主要城市間。找到過許多第三世界國家,親眼看到經濟分析中的例證,例如無法抑止的通貨膨脹、有如慢性病一樣的失業、擴大的政府支出等:當然我也看到了管理良好的經濟體系,他們有很低的通貨膨脹和稅收,以及自由貿易和高度的經濟成長。
每次找到一個新地方,我總是發現我對當地有錯誤的先入為主的觀念,以及從教科書上學到的誤解。有一位經濟學教授教了二十年的經濟學之後,終於有機會去參觀蘇聯:離開美國之前,他大量閱讀有關蘇聯經濟的文獻,但當他親自去過蘇聯之後,他說:「太令人驚訝了!蘇聯經濟惡化的程度,遠遠超過經濟文獻所想像的。」
在讀書的時候,我是一個純經濟學術界的產物,但經過二十年來實務界的磨練後,我變成一個務實的經濟學家。在我結合經濟理論與實務後,我的結論是非常驚人的:「雖然我們在學校裡學到了許多對實務界有用的訊息,但當我們進入實務界時,卻必須從頭開始學習經濟分析。」這實在今人感慨。
許多學過經濟學的學生,也有同樣的困擾。另一方面,我曾經和許多企業界的朋友談到這個問題,他們在學校的成績非常好,但一旦進入企業,卻只感覺到經濟學帶給他們更多的困惑,不免就懷疑經濟學所教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在企業界歷練多年後,他們也和我一樣,得到相同的結論:「大部分教科書上寫的內容,都是一些幻想。」
這本書並不是要取代經濟學教科書,而是教科書的輔助教材。這本書有兩項主要目的:第一,指出當前經濟分析遺漏了一些好的經濟學理論:第二,要證明經濟分析上常有的錯誤,以及由此而來的錯誤的政策建議。
要了解現代經濟分析是否有效,最公正的方法就是去調查在大學教書的經濟學者,或者那些為政府和私人企業工作的人,了解他們真正相信的經濟觀念是什麼。我相信,許多有才能和創造力的經濟學者,早就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對當前經濟學的內容感到無奈和失望。
無論如何,我選擇了另一個途徑。我選了十本最暢銷的英文教科書,來代表現代經濟學的思想,而後加以分析、評論和改革。我從出版商、學術界(例如美國經濟學會)的推薦書中做選擇,它代表找個人的選擇。這十本書中,包括了薩繆爾遜的《經濟學原理》,它是過去三十年來,所有修經濟學的學生必備的教科書。
許多人問我,為什麼不寫一本教科書呢?依照目前出版界保守的作法,這將會是一場漫無止境的抗爭。如果我要寫一本理想中的經濟學教科書,那麼它一定會是一本革命性的教科書。
雖然出版社也出過非傳統的教科書,最有名的就是海尹(Paul Heyne)的《經濟學的思考》和杭特(Hunt)的《一個傳統和激進觀點的介紹》。但這類書並不多,很明顯地,出版界並不想冒險出這種反傳統的書。
我寫書的目的就是要指出,經濟活動流程圖、節儉的矛盾、國民所得、完全競爭和長期均衡等,這些現代經濟學的核心觀念都是大有問題的。如果學界不能再忍受薩繆爾遜式的教科書,他們就必須從頭再來,而不是再做一些修修補補的工作。現在正是我們從頭再來的時候,以務實的經濟學的形態,重新面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