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巧藝

謀殺巧藝
定價:300
NT $ 255 ~ 270
 

內容簡介

  一九五○年結集的「非馬羅」短篇小說集,包括八個短篇和一篇名為「謀殺巧藝」的論述短文。

  「謀殺巧藝」一文,錢德勒批判傳統的古典推理小說,說明自己塑造菲力普˙馬羅的心志。這篇短文是偵探小說史上最重要的「美國革命」文獻,它是壯闊的宣言,亦是最準確的詮釋。

 

  《謀殺巧藝》,是雷蒙.錢德勒一九五○年結集出版的短篇小說,和《找麻煩是我的職業》同年而生,只是其中沒有馬羅。

  然而我以為,本書最特別最有意思的部分是,在這些短篇之前有一錢德勒的言志之文,是本書的書名來源──做為一名讀者,看某些作家動輒以他「理應並不擅長」的議論之文體流彈四射,往往是件滿恐怖的事;然而,對某些安靜專注於小說的作家,偶爾我們如此讀到他心血來潮跳出來講兩句「實話」,那則非常過癮而且有用。以我們推理偵探小說世界的術語來說,這相當於「凶手自白」,我們在閱讀小說過程中所自然積累的一堆疑問、一堆好奇、一堆懸而未決的線索,似乎一下子全有了答案。

  • 從雜而笨則簡而巧

      謀殺巧藝,Simple Art of Murder,在這裡,錢德勒不改譏誚,用了個如此一語好幾關的篇名──其一是,媽的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

      錢德勒譏誚的對象是源遠流長的古典推理,簡而言之,錢德勒認為古典推理把殺人一事搞成如此複雜如此玄虛,根本只是一種更大的笨拙罷了,真正的謀殺技藝,以及寫謀殺小說技藝,得反其道而行,不是複雜而笨拙,而是簡易而輕巧。

      雜而笨,簡而巧,這當然不是自明的,而是有其關鍵,關鍵何在?──我們看文中錢德勒把米恩的《紅屋之密》給拿來狠狠解剖,其七點控訴外加結論,其實大可簡單凝成一句話:「這不是真的。」

      回歸真實,這才是謀殺小說的Simple Art──事實上,這不僅僅是錢德勒小說的心志所在,亦是美國革命對古典推理的反叛宣言,大河和支流在此正式揚鑣。

  • 何謂真實?

      但真實是什麼?小說和社會版上據實記錄的真正謀殺案有何分別?

      有人說,小說是虛擬的真實。顯然,這是在所有現「真正」發生的事實之外,再多出某些通過理解、想像及創造的可能性事實──也就是說,真實在這裡,至少應包括兩個部分:一是實際發生之事實;一是存於思維之中的真實。

      當然,這兩部分委實不可分割,在這裡,我們不入主客體的亙古認識論思辨之中,也學著「回歸真實」:錢德勒小說所試圖回歸的大概會是哪樣一種真實?

      錢德勒的小說從一九三○年代中期一路寫到一九五○年代底為止(此人逝於一九五九年),大致從二戰前到二戰後,其間外在環境的變化不可不謂大:三○年代,大體是經濟大蕭條的短暫復甦期;四○年代,大體上是戰爭到戰後的蕭條期;五○年代則態劫丕變,這是整個歐美(尤其美國)社會成長最強勁、最昂首奮進,功能學派、發展理論等天真歌頌自由資本主義最春風得意年代。

      然而,錢德勒的小說卻風雨不動,從頭到尾是同一個調子──他究竟有沒有看到如此現實鉅變?他回歸到「哪一樣真實」去了?

      梁濃剛先生對錢德勒小說有極其敏銳準確的洞見,他指出,錢德勒小說,總在一開始就明白揭示出最好的時代已然過去,最好的美國已然過去,最好的價值碎裂片片,散落大街暗巷偶爾閃著寂寞的寒光,最好的人亦碎裂片片,艱辛活活下來的人皆已不再完整了,皆已畸零了,詹宏志進一步指出,不僅錢德勒作品如此,事實上,這正是整個美國犯罪小說看待現實世界的方式,是整個半世紀以來美國犯罪小說的哲學基礎。

      因此,真實世界究竟長相如何?遠近高低各有不同,經濟學者用GNP、用生活平均指數、用經濟成長數字所看到熠熠發光的美好世界,在另一組如此黯慘目光的凝視之下,則完全可以是另一番光景──以後期的錢德勒而言,他的小說座落在美國當時起飛最快的加州,緊鄰著業已統治著全世界人美夢的總工廠好萊塢,但這樣的繁華毋寧是某種荒涼的「假象」,是更大的破敗和蠻荒,也意謂著,離他耿耿眷顧的好日子好美國是更遠了。

  • 救贖不在

      回歸真實,錢德勒的「典範」是他美國革命的先行者達許.漢密特,然而,錢德勒並不以此為足──他指出兩點,一個是顧慮,另一個是不足(或說期待)。

      顧慮是錢德勒以為「寫實風格容易濫用」,「野蠻不是力量,輕佻不是機智」──不容否認,錢德勒幾乎在事前才開頭就準確擊中犯罪小說的問題核心,事實上,我們曾說犯罪小說把「死亡學」轉成「生態學」,把對屍體的注目轉成對生者的關懷,然而,我們也清楚很大一部分犯罪小說詭譎的又轉了向了,他們又重新回到死亡,回到屍體,不同的只是,如何死得更慘更狂暴更觸目驚心以及更不用腦袋,人怎麼壞怎麼來,殺人怎麼噁心怎麼來。

      錢德勒的期待正和他的顧慮反向,他提出來的字正是「救贖」──他不以真相顯現為足,他試圖做一件更困難的事,那就是,你得讓芸芸眾生有點亮光有點希望,不管多麼的不可能或說天真。

      正是在這裡,錢德勒毫不保留的讓我們看到他的狼狽,是的,得有救贖,但如何救贖?這使我想到另一位更偉大作家的類似狼狽:我說的是托爾斯泰的《復活》,在書末,托爾斯泰百思不得其解所提出的救贖之道,是聖經中的「四福音書」──於是,我們不由自主感到更大的悲哀,四福音書要真能成為救贖,那人類歷史何必從中世紀走出來?那個如今被標識為「黑暗時代」(當然有點不公平)的中世紀早該是人間天堂了。

      錢德勒的救贖不能比托爾斯泰更卑微,他能做的只是重建一個人,一個「英雄」「完整的人」「普通而不凡」「有榮譽」云云的人,他甚至不能希冀他來撼動世界,追回逝去的美好流光,毋寧是急速冰凍般把不絕如縷的一絲價值留存住,不至於一無所有。

      重建這麼一個人,基本上非常成成功,這即是菲力普.馬羅;至於真正的救贖,那和托爾斯泰一般,仍是個更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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